經東興樓這一遭,盧知照發覺京都的物價早已脫離了自己的認知,甚而與往年優勝策論中所著背道而馳。
她久困宮中,不免生出井底望天之感。
在去到自個兒的府邸前,她在京都盛名在外的樊迥街閑逛許久,将柴米油鹽乃至棉花一類物什的底價摸透了才回府。
這些維系普通百姓日常的物什,價錢都比她預想的高出不少,米貴銀賤在哪個朝代都算不上好兆頭。久而久之,也隻能是富者更富,窮人更窮……乃至窮途末路,命比紙薄。
盧知照駐足府外,直直望向檀木牌匾之上的“盧府”二字,一時移不開眼睛。
皇帝賜下的這座府邸不算大,倒也與她如今的身份相配。
盧知照想,她該感謝皇後的,是她有心将她的姓氏默不作聲地還給了她,将她的來處光正地呈在了衆人面前。
哪怕心照不宣的隻有她一個,她也是該對皇後心存感激的。
盧知照擡步入到府内,立有三人迎了出來,為首的作嬷嬷打扮,名喚春信,其餘的兩個,婢女叫汾秋,小厮叫焘禮,品級低些的官員府中人手配備慣常如此。
這處宅子是皇帝賜的,此三人定也是皇帝挑的,盧知照隻當是多了盯着她的三雙眼睛,一番寒暄後便将他們通通遣離了内院,也幸而他們的住處都落在外院,不然她真的渾身不自在。
細看這處宅院,除了占的地界小些,倒是“五髒俱全”,屋頭的起勢、門房的排布倒都與舊時的平昌王府有幾分相似。
特别是堂房前的這口井,平昌王府的書房前也有一口差不多的。
盧知照走近了,蹲在井邊,又擡頭望了望月亮,今夜如水的月華卻沒有在井下投出半分倒影。
她笑了笑,倒是稀奇。
盧知照想到什麼,卷緊了廣袖的袖口,身子向下探了探,指腹自岩壁上用力一劃,又拈起近處的土湊近瞧了瞧。很快,她的笑容僵在臉上,眸底憂懼交加。
這個地界是京都中的尋常坊巷,地勢極低,井的周遭盡是砂土,這樣的土質,合該不缺水源。
況且,那位嬷嬷領她在府中四處走時她就有留意到,這個宅子絕沒有受過長時日的荒廢。
府内的幾案椅凳,甚至屏風等一應陳設雖幹淨規整,但并非嶄新,細微處更沒有什麼落灰,應是有人定期打理。
盧知照就地撿了塊石頭,大力往井中擲去,須臾聽見“砰”的一聲,聲音沉悶,像是落在了地面上。
回音卻很小,她幾乎聽不到。
井中有密道。
這幾乎是她立下的判斷。
盧知照又撿了塊大些的石頭,大力往井下扔,在石頭未觸底時,旋即将耳朵與地面貼得嚴絲合縫,屏聲靜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