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可不想死。這不,他從那天開始,就積極幫竹沁看護西院。
梓炎舉杯笑道:“所有人都值得感謝,感謝諸位的鼎力相助,感謝百姓們的相信和不放棄。但願,經過此事,一切順遂。”
衆人舉杯相碰,齊聲高呼:“一切順遂!”
今晚,梓炎與婉妤并未貪杯,酒席結束後,二人攜手步出府邸,共賞夜色。
天上不知何時飄起來浪漫的雪花,兩個人手牽着手,并肩走在月下,走在雪中。
梓炎轉頭,含情脈脈看着婉妤,不知道她想起了什麼,唇邊一直挂着淺笑,不禁好奇問道:“這麼開心?”
她擡眸,與他對視,點點頭,邊走邊說:“自從來到這裡,我走過無數次這個城鎮的街巷,看到這裡由于戰火和瘟疫,四下無人,滿目蕭索,我深感悲痛,又覺有心無力。今日卻不同,你我走在路上,雖仍是四下無人,但心境卻有天壤之别。”
梓炎理解她口中的天壤之别,他捏了捏緊握她的手,鼻尖呼出白氣,說:“自古以來,但逢戰亂,受苦的皆是百姓,其實,最無辜的也是百姓。還有遠離家鄉窮苦的兒郎們,來到千裡之外的地方抛灑熱血,最後能走回故裡的寥寥無幾。在家倚門相望的老人和婦人,根本不知道兒郎何時歸,兒郎會不會歸。”
“‘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所以,身為将軍,不僅要會打仗,還要肩負起帶着他們回家的責任,對嗎?”婉妤輕聲問道。
梓炎鄭重點頭,“對。”所以,在戰争中他不能随意地就發起大規模的進攻;回京時,他亦不能棄任何一兵一卒于不顧。當時,有人和他說,先帶着沒有染病的士兵回京,他拒絕了。
梓炎歎道:“這場瘟疫來得蹊跷,無數百姓痛失親人,好在有蕭太醫妙手回春,及時止損,沒有讓其餘染病的百姓喪命。”說罷,看着婉妤。
婉妤駐足,凝視着他,深情款款,說:“也救回了你我的性命。我那天睜開眼見到你,我真的以為是在夢裡。”
梓炎寵溺地笑着,把大氅的帽子給她戴好,婉妤卻輕巧摘下,拒絕道:“不要,我不冷,戴上該把我的發髻壓壞了。”
梓炎無奈,雙手捏捏她的耳朵,倆人牽手繼續往前走。
梓炎好奇地問:“你是如何想到利用沈将軍傳遞消息的?又是如何弄到藥材的?”他記得醒來後,蕭太醫直說藥材不易得,讓他好好喝藥。後來,藍恩和他說,對夫人佩服得五體投地,竟然能在陸巡撫眼皮子底下将藥材大搖大擺地運進城裡。
婉妤笑道:“陸巡撫在大營附近駐紮,擺明了就是不想讓城裡往外傳遞消息,吳主事的鴿子倒是成天往外飛,看得我是直眼紅。而我就算有鴿子,也就認識周将軍、潘将軍和沈将軍三人,可我也不知道後院的鴿子究竟會飛到哪裡。思來想去,我突然就想到沈将軍,他能将玉泉營放手,自己去邊鎮,那麼,就一定有傳遞往來消息的方法,況且,他熟知此地,必有門路。于是,我找來藍恩,讓他去找沈将軍留下的副将,去幫他傳信。”
梓炎猜測,“所以,是玉泉營的人給你弄來的藥?”
婉妤搖頭,笑得神秘兮兮,傲嬌道:“不對,你肯定猜不到。”
梓炎疑惑,“那是誰?”
婉妤輕笑一聲,娓娓道來,“地牯牛價高不易得,士兵不僅沒那麼多銀錢,做起事情來也未必仔細。所以,我托沈将軍給在平陽府的元妹妹傳信,讓她幫的忙,她拿到藥材後,會着人去陸巡撫駐紮地。陸巡撫扣押着城内的物資,我不主動要,他是不會給的,我讓藍恩每晚都仔細看着陸巡撫那邊,一旦有異動,就讓他出手,并趁機拿回物資。其實,那些人是趁亂将藥材塞進物資裡,加之天黑,陸巡撫自顧不暇,便不會想着重新檢查物資。”
梓炎駐足,于月色下注視着婉妤,打趣道,“哎呀,當日,某人說什麼來着,我記得是,‘好心思呀!’”
婉妤嗔瞪他,這是當初聽到梓炎算計忽拜的計策時,她的感歎,還真是風水輪流轉,這麼快就轉到自己身上了。
她仰頭,佯裝不服,“這可不是誇贊啊!”
梓炎啞然失笑,雙手輕攬婉妤的胳膊,身子前傾,低語于她耳畔:“夫人,确是聰慧!”
那酥麻之感自耳畔傳來,婉妤心頭一顫,還有梓炎口中的“夫人”二字,這好像是他第一次這麼正式稱她為夫人,婉妤耳根瞬間泛紅,心花怒放,嘴角的笑意都壓不住了。
婉妤報複心大發,她雙手拽住梓炎的大氅,踮起腳尖,亦在他耳畔低語:“彼此彼此。”
梓炎亦感耳畔酥麻,伴随着女子獨有的熏香,心神微蕩。然他總覺得似乎少了些什麼,遂将懷抱略作松開,挑眉望向婉妤。
婉妤唇邊含笑,不明其意,亦挑眉回望。
梓炎再次蹙眉,婉妤亦學其樣。
看着不開竅的婉妤,梓炎隻好略帶尴尬和不滿地開口提示她,“我剛剛都喊你夫人了。”
婉妤眨眼點頭,“嗯,我不聾,聽到了。”
梓炎無奈道:“我是說,我都喊你夫人了,你不應回喚我一聲?”
婉妤揚起蛾眉,眨了眨眼,唇邊含笑,似是明白了一樣,“啊!”她羞澀地靠近梓炎,踮起腳,慢慢道,“夫——人?”
被捉弄的梓炎深吸一口氣,大聲喚道:“姜、婉、妤——”
婉妤見勢頭不對,拔腿欲跑,她哪裡是梓炎的對手,未及兩步便被梓炎擒住。梓炎深知婉妤軟肋,伸手便撓她咯吱窩與腰間,此乃婉妤最為敏感之處。
一陣陣笑聲襲來,實在是太癢了,婉妤隻好認輸了,在梓炎“魔爪”之下,她連聲道:“别……癢......我錯了,我錯了。”
“不對。”梓炎繼續下手。
婉妤躲閃不急,背對着他,無奈喊道:“夫君……夫君……”
聽到婉妤喊夫君,梓炎停下手,出其不意地“哎——”了一聲以作回應。随後,他猝不及防地将婉妤抱起,令她後背緊貼自己胸膛,就這麼被梓炎雙腳離地抱起來了,兩人大笑着旋轉起來,于月下,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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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出自唐·王翰的《涼州詞二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