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妤瞪了他一眼,将頭偏向一側,不再理他。
梓炎有些怅然,“藍恩、竹沁、蕭太醫,皆能看出咱倆近日不和。若是再分營帳,那整個軍營都知道咱倆吵架了,總不能這點事情弄得滿城皆知吧?”
婉妤沉默不語,她心中也不願此事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的。
梓炎見她不說話,心中稍安,想是她已将自己的話聽進去了,不會再鬧着分營帳了。隻不過兩個人這樣待在一個營帳裡,氣氛着實有些壓抑,而且婉妤看着自己隻會更生氣。
他無奈地起身,走出營帳。站在營帳外的他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氣,心中暗自思量:士兵不聽話倒是可以教訓一頓,可營帳裡的是他的妻子,又不是士兵,他又能拿她如何?
更何況,此刻他心中也帶着幾分怒氣。隻不過,他的怒氣沒有婉妤那般強烈,也沒有她那般決絕、心狠,說不理人就不理人。梓炎的目光再次瞥向營帳,回想起那日婉妤的話——說他心中根本沒有她,或隻是利用她。這幾日來,每當想起這兩句話,他的心便如刀割般疼痛。真是一江春水喂了狗。
這不,想着想着又生氣了,他決定趁着天沒黑,去練兵。
而營帳内的婉妤,望着空蕩蕩的營帳,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空虛與失落。面對梓炎的懷疑與不信任,她心中充滿了憤怒與委屈。每當憤怒湧上心頭,她都會不由自主地去回想這場婚姻的由來,還有兩人對這份感情的孰輕孰重。不知怎地,越想越覺得自己委屈,最後氣得她躺了下來。
藍恩和竹沁将香料取回來,婉妤拿到手後就開始配制,沒多久就拿到了病人的營帳裡點上了,希望對其有幫助。
眼下,衆人都對這個病人很好奇。他大概四十五歲左右,體内藏有劇毒,可皮膚表面卻絲毫看不出任何迹象,至于腦子的病,目前也不知道究竟是體内毒素複發,還是本就瘋癫。蕭太醫眼下隻能盡力研制解藥,唉——
在衆人感歎之際,藍恩跑進來,神色緊張地向梓炎禀報道:“将軍,上官沐澤來了。”
聽到這個名字,梓炎與婉妤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眼,随即又迅速移開目光。梓炎沉聲道:“此人不能讓他發現。”又問藍恩,“他人在哪?”
“在大營門口,說是......”藍恩小心翼翼地瞥了梓炎一眼,吞吐道,“說......聽聞将軍受傷,特來盡地主之誼。”他的話語越說越小,即便如此,梓炎依然聽得清清楚楚。
梓炎擰眉,滿臉疑惑:“我受傷?”
藍恩點頭,卻不敢直視梓炎的目光,他轉而看向婉妤,期望她能為自己解圍。然而,婉妤對于藍恩的謊言卻選擇了視而不見,她迅速移開視線,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藍恩無奈,隻能硬着頭皮繼續說道:“是早上我去找夫人時,恰巧遇到他,我就……就說您受傷了,想念夫人。”
梓炎恨鐵不成鋼地用手指指他,“好樣的。”
随即吩咐道:“把人帶去主帳。”
“是。”藍恩應聲而去。
梓炎與婉妤并肩而行,往主帳走去,在主帳外,梓炎側身緊緊握住婉妤的手。婉妤眸光一閃,瞪視于他,欲要掙脫,然梓炎恍若未覺,目光堅定向前,并不理會她,但是握住她手的力量是不容許松開的,直到士兵掀簾子的那一刻,兩人一起走進去。
等在帳内的沐澤,第一眼便看到兩人緊握的手,然後目光上移到婉妤,轉而是梓炎,神色微妙。
沐澤道:“聽聞将軍受傷,在下前來探望一二,略盡地主之誼。”
因為不是戰時,所以所謂的主帳就是梓炎和婉妤的營帳,加之他們是來救災的,因此營帳内就沒擺設方桌高椅。
梓炎一手牽着婉妤,一手伸出,示意沐澤坐到長案一側,“坐。”說着,牽着婉妤的手從沐澤身邊略過,坐到桌案主座那側,沐澤與他們二人相對而坐。
坐定之後,梓炎方緩緩開口:“勞上官公子挂念,本将軍并未受傷。”
沐澤擡眉,目光再投婉妤,婉妤欲言又止,卻被梓炎打斷:“前日與夫人小有龃龉,我便裝病以求夫人垂憐。這不過是我和夫人之間的一些小情趣罷了,不足挂齒。”言罷,目光溫柔地看向婉妤,還将二人緊握的手放到自己的膝上,又頗為遺憾地對沐澤說,“隻可惜,上官公子尚未有夫人相伴,自然不解其中之妙趣。”
沐澤再次看向婉妤,婉妤微微扯動嘴角,露出淺淺的微笑。
沐澤雙手握拳,面上一片春風,“我自是沒有将軍的好福氣,娶了阿婉這樣的妻子。”
梓炎聽到上官沐澤還叫婉妤‘阿婉’,他面上一頓,沉聲道:“那是因為本将軍始終秉持‘非禮勿動、非禮勿言、非禮勿視’之準則。故而夫人對我這位夫君頗為滿意。對吧?”說罷,目光殷切地望向婉妤。
婉妤含笑望着他,心中暗自腹诽:真是厚顔無恥。然面上仍笑靥如花,輕輕點頭:“嗯。”
沐澤暗暗地翻了個白眼,他不經意間嗅到營帳内似有檀香之氣,卻未見焚香之迹。他疑惑道:“我聞帳内有檀香之味,可是睡眠不佳?要不,我開些方子留下?”
婉妤與梓炎對視一眼,婉妤輕聲道:“天寒地凍,我四肢關節時有疼痛,難以入眠,便以檀香助眠。”
聽到婉妤的話,梓炎回首,目光中滿是關切。沐澤亦神色緊張:“可曾服用湯藥?”
婉妤搖頭,“這邊太亂了,飲食無常,待回到京師再好好調理。”
沐澤自懷中取出一精緻藥瓶,婉妤憶起前幾日二人相見時,沐澤要給她的驅寒藥丸。
沐澤将藥一直帶在身上,就是想着有機會給她,這是他當時在甯夏鎮探得她體内寒氣極重後配制的藥丸,可惜,後來事情的發展超出了自己的預料,便沒送出去。
今日,她再次說起身體大寒,沐澤又拿出來這個藥瓶,置于案上,輕聲道:“早晚各一粒,七日便可見效。”
婉妤是不想收的,正欲拒絕,便聽到營帳外面傳來“啊——啊——”的亂叫聲。
梓炎與婉妤皆心知肚明,這是那個病人醒了,在失常亂叫。
沐澤側耳聽着,疑惑道:“聽這叫喊聲,軍營内有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