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怎麼辦?”
年長者扒着女人的手,嘟囔道:“穿的還是真皮夾克,抓什麼這麼緊……”好不容易摳出來,竟是串金鍊子。
“姐夫,這下有錢了!賣了換錢就能治了——哎喲,你打我幹嘛!”
“打的就是你這顆榆木腦袋!”
貨車載着昏迷的女人一路往城外開,到了一座無名連綿荒山的山腳垭口,隻穿毛衣的女人被扔進野草叢,随後貨車揚長而去。
正午,烈日當空,一輛海獅藍色面包車在垭口停下。
“姑娘,你咋在這兒呆着?”
“我?我忘了。”
“你叫啥?俺送你回家來。”
“我叫什麼?”女人迷茫攤開手,“我叫,金金?我要回,回,眉村養殖場。”
……
“我叫金金,我住在眉村養殖場。”
病床上穿着藍色病号服的女人吐字艱難地呢喃。
說完,她又用英文複述了一遍,這次流暢許多,她擡頭望向病床邊的年輕警察,一臉希冀。
她的面容姣好,隻是已掩蓋不住歲月的磋磨。
年輕警察搖了搖頭,說:“不,阿姨,你叫韓玉,不叫JinJin,眉村養殖場也不是你的家,你是從那裡被拐賣出來的,你是一起大型跨國拐賣婦女案的受害者。”
女人露出迷茫的眼神,警察隻好按鈴,金發碧眼的護士推着藥車進來,說道:“Sir,出于人道主義,請不要長時間拷問我的病人,身為英格蘭的合法公民,她有至高無上的人權。”
警察脫帽:“抱歉小姐。”
他身姿挺拔,一身制服英姿飒爽,挂着迷人的笑容和護士道别,向療養院外走去。
他小跑追上一名正在散步的女士,風吹起她漆黑如墨的直發,摩挲着她的鼻尖和紅唇,她随手撩到耳後。
“還是不記得。”警察說,“黃露朵的證詞有效信息太少,我們隻有回國請求協助。”
“嗯。”
“……阿姨她從來沒說過往事嗎?”警察忍不住問,“我媽媽經常會提,隻不過她和阿姨不是同一個地方被賣過來的。”
“她隻記得要找人,念叨他的腿上有藍色彎鈎,可不知道找誰。”她随手在鵝卵石小徑旁的芭蕉葉上畫了個勾,“裡德說自從他在謝菲爾德帶走她,她就是個瘋子。”
警察狹長的眼睛裡露出同病相憐的神情:“那時你幾歲,一歲?”
“Maybe.”鳳眸直視前方,“我學過一句古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意思是深入敵人内部才能打敗敵人。”
“這會非常危險。”
“但我相信你。”“但你相信我。”
兩人異口同聲,又默契地抿嘴笑了。
“向您緻敬,尊敬沈翎女士。”警察一手放到腰後,一手執起她的左手,紳士地彎腰親吻手背,“優秀讓我們成為校友,命運讓我們成為同盟,在學校你就是最耀眼的醫學新星,我毫不懷疑你會成為一個偉大的人,幫助更多人重獲新生。”
沈翎笑道:“那我隻能邀請你成為我偉大的前男友了,布洛克先生。”
“或許你可以叫我的新名字。”
“好的,方決。”
方決拿出一個檔案袋,交給她。
“這個案子必須跨省偵辦,南江市局已經掌握了一名線人的情報,他的亡妻跟我們的母親遭遇相似,自身則不幸罹患淋巴癌,時日無多,主動提出用生命幫助你獲取程邦泰等人的信任,以便你尋找線索,他唯一的要求是讓我們照顧他年邁的母親。”
“不,我拒絕。”沈翎道,“别忘了我是個醫生。”
“我們也拒絕過,但他格外執着——我媽媽說叫硬頸,比起躺在床上停止呼吸,他更想為了他的愛人勇敢死去。”方決認真解釋。
沈翎沉默半晌,抽出了線人的資料卡,輕聲念道:“王……兵,多麼高貴的名字。”
回國以前,沈翎從未想過接下來這段刀尖舔血的冒險會給她帶來什麼改變。
她曾認為自己天生冷情,無欲無愛,甚至從小就不會哭。
首次上解剖課她便持刀極穩,後來還因可肉眼在患者胸膛劃出筆直的線條而被業界稱為“生命舞者”。
當她幾近赤裸挂在窗沿、悲哀看到王兵決意赴死前雙眼滿是釋懷那一刻,她哭了。
那是她第一次面對明知無法救回隻能任他死去的病人。
高懷禮就是在那時出現在屋頂,跳進窗戶,握住了她顫抖的手臂。
-
自從小玉說她可能是抱養的之後,高懷禮就上了心,他經常刷關于雙胞胎的視頻,有次沈翎也看見了,他便旁敲側擊問了幾句。
“我是在謝菲爾德出生的,一歲我媽才帶我去的曼徹斯特。”沈翎說,“她雖然身體不太好,但也不可能生的幾個孩子也弄不清楚吧。”
高懷禮點頭:“那就是汪川看錯了,他這人唯恐天下不亂。”
說是這麼說,但他仍無法打消疑慮,必須親自驗證小玉和沈翎有否血緣關系才能安心,便取得了沈翎和小玉的頭發做鑒定。
這件事亦成為他的心魔,結果一日不出來,他的夢裡就總是把小玉跟沈翎弄混,醒後多少焦慮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