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鈍的譚笑笑終于反應過來了。“你……有去看我的小說嗎?”她問。
宋莳鳴既不承認也沒否認,過了會見譚笑笑滿懷期待的盯着他,堅持要聽他的答案,還是嗯了聲。
“寫的很好。”他說。
譚笑笑面上一紅。
宋莳鳴不光派人去調查,怎麼還自己搜索去看了,這不像他有閑心做出的舉動。明明之前在醫院她單獨發劇本給他,他都不願意點開的!
想到這裡譚笑笑鼻子都酸了,她有點難受。
因為她出事,計劃才有進展,這并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女孩子的頭垂得更低了些,昏暗的房間越發看不清她的面容,于是宋莳鳴起身往衣櫃旁的化妝台走去。
他背對着她,掏出口袋裡常帶的那款金色打火機,點燃桌上擺着的玫瑰香薰。
香薰不大,燭火微微搖曳,照亮了一小片天地。
“那為什麼不繼續寫呢。”宋莳鳴回身問她。
“你不在這裡了啊,我不想繼續寫了,我寫不出來了。”
“怎麼,難不成你想讓别人替你寫紅樓夢?”宋莳鳴又笑她道:“人家曹雪芹是不得已,把後篇放出來性命不保,你這是跟他反着來啊。”
他這一笑,氛圍也輕松了不少,譚笑笑終于松了被子,她從被窩裡探出腦袋,低垂着眼眸,盯着地闆上的影子看。
“其實……我這段時間一直失眠,怎麼睡都睡不着,半夜清醒的時候,腦子裡一直在想當初為什麼要寫這個故事。”
“好像是秦逍約咱們見面的那一晚吧,雨夜裡的一幕,你站在那裡什麼話都不說,就有一個活生生的影子出現了。接下來構思的所有過程我都記不清細節,就隻剩那一瞬間的感覺。”
也是那份直擊人心的感覺,在之後一直停留在腦海深處,支撐她繼續創造長安泱歌這個故事,和故事中的陳勉。
但影子現在消失了,在得知宋莳鳴決定的那天突然消失了。
她自導自演演了一出苦情劇,關在家裡暴吃一個星期才緩過來,這時回憶起來隻有各種心痛。譚笑笑的肩膀失落的垮落下拉,用十指按住雙眼,克制裡面想要湧出的熱意。
“寫字和追星”,是她這幾年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其他什麼都不重要。
譚笑笑隻想讓宋莳鳴回來,永遠待在熒幕裡。
但她現在甚至覺得宋家在某個時間會把他以前的作品都“封殺”掉,讓大家再也看不到。
這個可能性非常大。
她擡起頭,頗有股折戟沉沙的壯烈,強行逼自己看向宋莳鳴。
夜視久了,昏暗的屋内也變得不那麼暗沉,在燭光下的暮色中,他深邃的眉眼很清晰。
“會是這樣嗎。”她問道。
她語調不自然的高了幾度,胸腔也不受控制,随着加重的呼吸起伏不停。
女孩子似乎又有些激動起來。
宋莳鳴靜默一瞬,突然說:“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你想聽嗎。”
譚笑笑點了點頭,說:“我聽,你别總把我當小孩子,我現在什麼都懂,我也不會無理取鬧。”
宋莳鳴盤腿在床邊的軟墊上坐下,與她視線平齊,緩緩開口說道:“很久之前,在我媽媽放出息影的消息之後,有一個喜歡了她很多年的老粉絲找到經紀人,寫信帶給她。”
宋莳鳴俨然要講一個她不知道的故事。
譚笑笑微微擡起頭,睜大眼睛好奇的望向他,就撞入一雙薄霧中亮如星子的眼瞳。
他與他媽媽在某些角度其實很相像,比如這雙眼睛。
宋莳鳴的母親,尹姝,是個很久之前就消失在大衆視野的名字。
她連續二十年來穩坐第一影後的交椅,直到息影多年才慢慢淡出衆人視野,但以前的作品部部都成了經典。
尹姝三歲以廣告出道,自從成年在娛樂圈站穩腳跟後,電視報紙上關于她的花邊新聞壓根沒斷過,直到最後一次拍到她的桃色新聞,照片剛一爆出來便如狂風過境一般被掃蕩的片甲不留。最後據小道消息流傳,那男人背後有說不出口的關系,該照片不符合政策法規,不予顯示。
數年後尹姝隐婚生子,竟一夜之間竟銷聲匿迹,找不着一絲痕迹。
世人猜測不斷,估計是,嫁給了哪個了不起的家族裡,哪個了不得的人物。
北城金字塔頂端的大家族都知道,那個男人是總司令獨子,第一公子宋其渙。
而尹姝和譚母,這兩個世交家公子哥的女朋友在某次好友聚會中一見如故,很快就成了好友。好姐妹一個愛滿世界跑,往槍林彈雨裡鑽,和譚父享受着小年輕們的刺激戀愛,反倒是在娛樂圈的尹姝二十二歲英年早婚,二十七歲就生下了宋莳鳴。
剛和宋其渙結婚時,尹姝還是隐婚,未向外界告知。為了不影響演藝事業也一直不同意懷胎,可宋家不能沒有繼承人,過了幾年,宋家長輩終于開始着急了。
宋莳鳴這個得來不易的兒子,還是宋父好求歹求連哄帶騙,才讓宋母懷上的。
懷胎十月無法外出工作,最後還在肚子上留了道疤的宋母說什麼都不肯再生了,魔鬼訓練數月也隻恢複從前的八分身材後,還直道看見自己這好兒子就糟心。
但宋莳鳴卻知道他母親的不少往事,尤其是進了相同行業後,他更理解了母親當時處境的不易,還有她談起老粉絲時難過的心情。
“我媽媽一直記得那個粉絲,現在她的孩子估計都同我一般大了,那個姐姐在信中說隻要一想到以後在屏幕上看不到她,就特别怨恨。”
“但她沒辦法,為了家庭,後來不得不放棄自己的事業。”
“在一開始,我也不是想做這一行的,隻是不想拂了媽媽朋友的面子,或者是想繼續代替她完成未盡的夢想,後來才漸漸覺得演戲有趣,想要做的更好。”
宋莳鳴讓譚笑笑好好想想:“你的夢想不止是因為我,夢想來源于哪裡不是最重要的,它隻是你的起點。”
譚笑笑卻想也不想的搖頭:“可我就是為了你啊。”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跟自己表白……
宋莳鳴頓了頓,随後用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譚頌。”他的嗓音低沉柔和,叫了她的名字。
“你還記得小時候晚上打雷,你害怕的去找我那次嗎。”
譚笑笑悶聲:“我找你太多次了,你說哪次。”
“在我家酒窖那回。”
譚笑笑有些錯愕,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更意外的是,她以為宋莳鳴永遠不會在她面前提起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