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聖上南巡的銮駕浩浩蕩蕩地啟程了,北京城也逐漸暖和了起來,若是湊近了院中的樹枝細看,能發覺秃了一個冬天的枝頭依稀可見星星點點的嫩芽。
康熙不在,留在京中的幾個兒子不可避免地松懈下來,老八整日出入各種社交場所,老九老十的功課也沒往日那般上心了,就連一向勤勉的四爺,這幾日來西小院的次數也多了起來。
今日一早,年婳不用去給福晉請安,睡醒了便躺在被窩裡賴着,感受着被窩裡令人舒适的溫度,她的意識也開始混沌,眼見要再次睡過去。
上下眼皮正開始打架,忽聽外面傳來紫蘇麻溜兒的請安聲,還未來得及睜眼,四爺便大步流星地走來了她枕邊。
“你這懶蟲,我一猜你便是又賴床了!”
胤禛今日穿了一身月牙白的錦袍,平日裡少見他穿這種淺淡顔色,今日恍然見了,年婳竟覺得眼前一亮,從這人身上看出幾分少年感來。
年婳将被子拉高,隻留一雙黑葡萄似的圓眼在被子外面看着他:“無事不起早,妾今日無事,自然要多睡一會兒。”
胤禛懶得跟她辯論,直接拿在外面吹了一路冷風的手去貼她的脖子,弄得年婳一邊躲一邊笑,大早上的,架子床裡傳來二人玩鬧的笑聲,惹得下人們都退遠了些。
胤禛喊人沒成功,反被年婳拉着也躺了下來,雙手交疊着墊在腦後,狀似無意道:“你想賴床便賴着吧,反正我今日差人通知了年夫人在城北紅螺寺等着,一會兒你額娘等急了,我便說是你這個女兒賴床懶得去見她。”
正要再會周公的年婳頓時一個激靈,刷地一下坐起來看着他:“你說什麼?!”
胤禛好笑地睨了她一眼:“怎麼,現在不睡了?”
“爺今日要帶我去見我額娘?”
年婳覺得渾身的血液都直沖腦門去了,一顆心又驚又喜,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見她被樂昏頭了,胤禛啧了一聲,拿被子将人裹住才道:“小心再把自己凍風寒了,放心,我跟年夫人說的是午時,你現在去梳洗打扮還來得及。”
年婳臉上的笑已經壓都壓不住,聞言動作輕盈地從床上起來,披了外裳便往外走,準備招呼紫蘇進來給自己換衣裳。
走至半路,似是想起什麼,又返回來彎腰,飛速在四爺臉上親了一下,這才嘴角挂笑地離開此處。
胤禛方才同她玩鬧也躺了下來,此刻看着帳頂,擡手摸了摸被她親的地方,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看吧,他就知道這個驚喜她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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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婳作為一個格格,出入貝勒府肯定是要經過福晉同意的,原本她還擔心福晉知道了會不滿,但誰料胤禛想的周全,一早便命蘇培盛去正院傳了話,說是聽聞城北紅螺寺求子靈驗,今日正好得閑了,要帶年婳去拜一拜。
福晉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清點府裡的賬房冊子,聞言愣了一瞬,這府裡近兩年沒少有新生的阿哥,别的不說,東邊李側福晉肚子裡不還正揣了一個呢,四爺這番做派,不是明擺着在告訴後院其他人生孩子不算什麼,最重要的還是要自己喜歡的女人給自己生。
可瞧着蘇培盛這傳話的态度,四爺哪裡是來替年格格尋求一個準許的,分明就是來通知她這個做主母的一聲。福晉還能說什麼,隻能說四爺有心了,還望此次得償所願,年格格早日有好消息。
說罷,還不忘吩咐桂嬷嬷第一時間把這消息傳給李氏。
四爺當男人的偏愛的這麼明顯,這府上可不能就她一個人不痛快。
因着要出門,一行人打扮的都低調了不少,在四爺的建議下,年婳更是直接照着漢人家的女人那般穿戴,這樣一來,倒像是哪個富商老爺帶着嬌妻出門踏青。
紅螺寺位于城北,馬車走過去要差不多一個時辰,年婳一路上壓抑着激動,叽叽喳喳地把家中情形給四爺講了個遍。
到下車時,胤禛已經連她二哥替她抄書反被罰跪祠堂這種事都聽全乎了。
這寺廟位于半山腰,幾年前萬歲爺還專門命人好生修葺擴建了一番,山腳下已然是春意盎然,胤禛将年婳扶下馬車,遠遠便見一婦人帶着一個半大的女孩兒往這邊張望。
“額娘!”
年婳眼眶裡瞬間便有了淚意,不顧立在一旁的四爺便朝着那邊跑去。
年夫人今年四十有三,一共孕育了兩男兩女四個孩子,其中年婳是幺女,往日裡最是受她寵愛,誰料偏偏這個女兒進了宮,尋常想見上一面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