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月這話逗人發笑,卻實在大不敬。年婳清了清嗓子,故意嚴肅着臉道:“你這話可不能往外說,若是被旁人聽到了,我和紫蘇都救不了你,府裡的規矩有多嚴,你自己是知道的。”
品月方才也是怒火中燒,如今冷靜下來聽主子這麼一說,也連忙吐了吐舌頭:“主子勿怪,奴婢在外面都是謹言慎行的。”
教育完品月,主仆幾人又回到劉格格模仿西小院這個話題上來。
說實在的,年婳剛剛聽到這個消息也是覺得心裡一陣惡心,沒有人會喜歡被别人模仿,尤其是這模仿大概率背後目的不純。這就好比同事整了一份和你一模一樣的策劃案交給領導,你還不能跳起來說她剽竊創意。
但年婳轉頭一想,自己平日裡穿衣打扮折騰吃食其實大部分原因是為了自己舒服和解饞,至于四爺會喜歡她,純粹是意外收獲。領導愛喜歡誰喜歡去吧,她還是準備跟以往一樣活。
“随他們折騰去吧,咱們關起門來過日子,去跟趙嬷嬷說一聲,近幾日盯着些院裡人,讓他們嘴巴放緊一些。”
雖不準備理會,但她也不希望自己的生活日常被洩露出去,劉格格看着怯懦,可她身後的李側福晉恐怕把西小院視為眼中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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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後。
胤禛在京中一處茶樓跟張廷玉閑坐,二人針對鹽政貪腐的問題見解一緻,卻又歎息不能施展心中所想,言畢,隻能收起一腔熱血,相攜從茶樓裡走出來。
張廷玉的父親張英曾經當過胤禛的老師,父子倆都是才學出衆之人,方才張廷玉同他說準備參加明年的科舉,胤禛還真誠地鼓勵了一番。
廷玉是個有風骨的文人,讓這樣的人入朝為官,總比看那些蠹蟲往自己錢袋子裡撈錢好一些。
天色漸長,落日的餘晖灑在貝勒府的花園内,給一草一木罩上了一層柔和的光。
想着方才的談話内容,胤禛略感郁悶,思索片刻,便帶着蘇培盛往西小院的方向走。
走至半路,忽聽前方傳來一陣孩子們的嬉鬧聲,擡眼看去,原來是奶嬷嬷帶着二格格和二阿哥在花園裡玩。二阿哥走路還不穩,正被嬷嬷扶着去追姐姐,嘴裡咿咿呀呀喊着些不成串的句子。
胤禛對自己的幾個孩子還是疼愛的,見到此景面色也不禁柔和了起來,擡腳便準備上前看看。
走近一些,才發現二格格旁邊還立着一道纖細的身影。
那女子背對着他站着,穿着一身素藍色旗裝,娉娉袅袅地往夕陽下一站,說不出的柔和動人。
胤禛下意識以為是年婳在此處撞上了正在玩鬧的孩子們,但走近一看,卻看出了端倪。
仆婦們動作麻利地給胤禛請安。
劉格格也似剛剛發覺他的存在,略顯訝異地轉過身來,忙俯下身子喊“四爺吉祥”。
相似的打扮,相似的妝容,溫柔如水的聲音,胤禛記得劉格格剛來府上時還不是這副打扮的,如今看下來,存的什麼心思自不必說。
劉格格見四爺立在前面半晌不作聲,小心翼翼地擡眼看了看,卻發現爺正陰沉着臉,看起來十分不高興。
劉格格心裡咯噔一聲,開始反思自己是哪一步沒有模仿到位。
胤禛捕捉到了劉格格眼中的怯懦,心中反而平靜了幾分。旁人雖能模仿小滿的穿着打扮,卻模仿不了她眼中看向他時的那份坦然與純淨。
小滿從來不會用害怕、畏怯的眼神看他。每次他去西小院,她都自自在在的,有時找到了樂子甚至會把他這個大活人忽略掉。
見男人還在沉默,劉格格壯着膽子道:“妾近幾日在琢磨新的棋譜,不知能否向爺讨教一番?”
她身邊的人打聽過了,四爺最喜歡和年格格下棋,二人常常擺開棋盤,在樹下一坐就是一上午。
本還帶着幾分胸有成竹的期待,然而劉格格等了半晌,卻聽四爺冷聲道:“東施效颦,反而醜态百出。回去告訴李氏,若每日把心思放到這等事情上,就不必再由她養着二格格和二阿哥了。”
說完,胤禛連多餘的眼神都沒再給劉格格,轉身步履如風地離開了此處。
看着四爺那遠去的背影,劉格格癱軟在地上,眼裡不禁含了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