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以為風燃會問得更刻薄,像最後的影像裡嘲諷的那樣,問他有沒有過後悔,在4601即将撞上奇利亞的時候是什麼心情,為什麼要幫着帝國抹黑她,他的堅持究竟是正義還是權利。
但是風燃看起來并不在意。
事實上風燃确實不怎麼關心,也許帝國對她存在誤解,但她沒有,她從始至終都立于信息情報戰的絕對頂端,對帝國知根知底,做了就是做了,再要解釋反而會變成一堆為了體面而說的假話,她沒有沉溺過去為自己尋求安慰的喜好。
人已經死過一次了,現在想補救挽回又有什麼用呢。
風燃對于沈時遷為什麼會喜歡自己并不感興趣,因為總覺得要理解起來太複雜,就像她不理解秦欣為什麼要跟風西喬結婚,羅勒為什麼會對她一見鐘情一樣。
印象的沖擊也好,信息素的吸引也好,她不在乎,她隻在乎自己能不能利用掌控這一切,成為主導的那一方。
風燃興緻缺缺:“嗯,這一分鐘是沒什麼興趣了,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沈時遷有,他有很多話想問,問她為什麼不澄清空間站爆破事件跟富蘭克林星事件,問她出沒在星際的各個能源星是不是在為了避免4601沖撞而想辦法,想問她為什麼,不再掙紮反抗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死亡。
這些他都想知道,但是他問不出口。
他害怕聽到答案,他怕聽到風燃說是因為他的那一槍,讓她徹底對這個世界失望了,是他将她親手推下了深淵。
沈時遷苦澀地搖搖頭,“你想出去,是想去哪裡?”
風燃拿着終端在星網上刷了起來,念念有詞:“最近比較熱門的旅遊景點是哪些地方呢,肯佩恩的冬天太冷了我一直都不太喜歡,我還是第一次出遠門,應該要提前做一些準備吧。”
沈時遷的忍耐快到極限,在原地僵持着沒動,風燃見他沒有回應,又走了過來。
“很難受嗎?我幫幫你吧。”
“不……不用了。”
風燃目光如炬,看着他,“你确定要拒絕我嗎?我可是會傷心的,這樣好嗎?”
“我的意思是,不難受……我好多了。”
“是嗎?”
風燃準确無誤地按上他隐隐作痛的腹部,指尖的力度一路順着向下,像蔓延着蹿起一路火舌,他終于不堪重負,更濕潤了,空氣中頓時彌漫起一股濃郁的苦澀甜香。
而點火的風燃似乎隻想逗他玩玩,收手背在身後,“撒謊可不是個好習慣,不過既然你不想要就算了,記得出門的把時間空出來,反正你這個狀态也去不了軍部不是嗎?”
反正人已經抓在手裡了,要徹底馴化沈時遷她有的是時間。
撂下又開始難受的沈時遷不管,風燃回了房間,讓星瞳多出幾個旅行方案供她選擇,看着資料片裡的景象,心情總算舒暢了一些,畢竟她還是很期待出門旅行的。
正式出門的那一天正好是風麟烨十八歲生日宴的前一天,因為風燃一直沒有回複秦欣的消息,風西喬壯着膽子問了沈時遷。
沈時遷的私人星艦剛剛駛離奇利亞,風燃享受着小粉給它剝的堅果仁在看終端的消息,頭也不擡地說:“就跟他說我病得很嚴重,你帶我出門散心去了,别的就不要聽他廢話了。”
沈時遷照着他說的回複,完了看向明顯心情很好,興奮又期待的風燃,“你很恨他們嗎?”
風燃神秘一笑:“難道你不恨嗎?”
沈時遷默然。
他當然是恨的,他真心實意地恨過毀了風燃的所有人,但因為他也是那所有人之一,沒有立場也沒有勇氣去為她報仇。
風燃:“不過恨他們的人多了去了,愛恨這種東西真讓人說不準,你為什麼不恨呢?”
風燃情緒穩定心情不錯的時候,偶爾能跟沈時遷這樣像老朋友一樣随便聊聊,内容總是圍繞着他們發生的點點滴滴,讓沈時遷恍惚覺得風燃其實一點都不讨厭他,隻是她不會刻意地去讨厭任何人,同樣的,也不會喜歡。
沈時遷知道她指的是什麼,畢竟他們曾經有過短暫的互相欣賞,帝國想挖風燃,風燃也想過挖走沈時遷,她毫不掩飾地當着所有人的面問他,他知道自己如今獲得的地位是來自于背叛嗎?
沈時遷堅定地回答她,他知道。
那個時候開始,他們就再沒有可能性,完全隻能背道而馳了。
在沒有軍團級異種出現的星際戰場,損傷其實是非常低的,為了避開蟲洞而繞路偏行結果遇到了星盜埋伏,星艦在混戰中被擊落,這種理由現在風燃聽到還是會覺得很好笑。但隻是因為這是帝國官方宣布的消息,所有人隻能保持一種肅靜,沉重地追悼懷念在這場意外中犧牲的老沈爵。
風燃不理解沈時遷為什麼會接受這種上位者的背叛,甚至還願意為之付出自己的忠誠。
沈時遷直直看着風燃:“因為我有比仇恨更重要,更想去實現的東西。”
風燃坦蕩地回看他:“呵,你才應該去看看腦子。”
她将手裡的終端丢到沈時遷面前,手肘杵在小粉光滑圓潤的腦袋上,終端上是沒能跟來的西森發的長篇大論,有一半的篇幅都是對風燃激情縱.欲的斥責,他作為沈時遷的私人醫生對他們兩個人時不時冒出來的各種毛病症狀已經應激出胃病來了,尤其現在還要兼職肛腸科醫生,簡直是對他人格上的霸淩。
“我真服了你了,你怎麼什麼都跟他說啊。”
沈時遷把終端按掉,耳朵有點熱:“不想看拉黑屏蔽他就行。”
風燃把松子仁咬得咔嘣響:“他給我寄了八盒避孕套。”
沈時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