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千河在院落邊緣的圍堵中,瞥見一絲冷光。
他的面前,幾名影衛出招淩厲、身法迅捷。
與之不相符的,是戰意交融中陡然亂出的飛箭,箭頭露出一抹觸目驚心的紅,甚是亮眼。
飛箭的重影在闖入者瞳孔中放大,瞬息之間,路千河隐約看到,有什麼魔物張開大嘴,露出了其僞裝背後的毒牙利齒。
“唰——”,劍刃出鞘,那抹紅心嵌入了一把嶙峋的竹劍正中。
那把竹劍沒有劍光,硬生生接住了淬毒的“魔牙”,從正中浮現了一道裂痕。
路千河咬牙将空鞘含在嘴裡,臉上增添了一絲不耐煩。
他心道:不能再跟他們斡旋了,七叔是讓我來找出口的,哪怕不能接應他,也不應該在這裡浪費時間,至少也要弄清楚這裡的構造才行。
在下一波攻擊來臨前,他将前方一個追來的影衛踢到一旁,借着這股作用力回彈到角落的牆壁上,飛身躍上另一座高牆。
重疊迷障,高牆之外仍是陌生的院落。所有的景物像是移花接木般續上了,一如他來時的方向。
路千河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殘劍”,被飛箭蠶食過的裂痕處倒真像是被某種兇獸咬了一口,留下了清晰的“齒痕”。
片刻前,路千河從“黃金屋”逃出來,盡可能的小心隐匿身形,尋找逃生的出口,果然在門口遭到了一波伏擊。
七叔讓路千河先走,不僅是認為他能獨自處理那屋中的十四名影衛,還是為了讓路千河先一步出去打探消息。
這群影衛,敢假扮身份,把他們倆引到“黃金屋”來,定是下了殺心——一開始就打算讓這樁交易作廢。
路千河也是剛剛反應過來,他在七叔與那領頭影衛的對話中隐約猜到:和七叔做生意的背後金主的頭子,應當就是賀州知州,王郁沣本人。
三年前,那位大人屈尊下來親自與這幫匪徒接洽,連通了大周與月涼的完整黑市鍊路。
如此一來,賀州城的秋季集會和往年的大量走私,終于說得通了。
大周國富力強,那些揮金如土、在元京逍遙的權貴們,手肯定伸不到這遙遠的西境來。
但這次不一樣的是,那金主臨時變了卦,連生意都不要做了,連個活口都不願意留,直奔着快刀斬亂麻去,這其中的緣由又是哪般?
但不管怎樣,對于七叔來說,他是那種白白被欺負的人嗎?甭管對方是知州還是王爺,這筆賬一定在七叔心中記下了。
路千河要做的,就是在七叔脫身之前趕緊弄清敵人位于何處,方便七叔下手——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路千河想起第一次見到七叔:他那時不過是個身懷原罪的奴仆,在混亂中撞上了一個不屑的目光。
隻是一瞬間,這個男人骨子裡的笃定和自信讓他覺得,對方一定不是簡單人物。
七叔敢在魚龍混雜的邊境走私,敢公開叫闆賀州城背後的人物,間接說明了,他并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此人以兇狠乖張出名,早期更是什麼“賞金令”危險接什麼,“跨境走私”、“殺人越貨”等髒活兒更是不在話下,江湖人稱“刀疤七”。
要不是賀州城的油水大,能夠長期穩定走一條線路,七叔是斷然不會隐姓埋名、收斂戾氣,乖乖當那勞什子的“行腳商人”。
刀尖上滾過的人,還怕官府的威壓嗎?還怕誰比誰更黑嗎?這種不法之徒最不怕的就是通緝,也許他早就被通緝個遍了。
況且是對方先摔的碗,他又能怎樣?大不了再回流放地當土匪呗。
路千河雖然從内心并不完全認同七叔的做法,但對他來說,以他的實力,如果不能掌握比七叔手裡更多的信息,未來的處境隻會比七叔更危險。
不管是出于何種目的,他都必須快人一步。
更何況,他也想知道,在本就魑魅魍魉橫行的邊境,做這“百利而無一害”黑市生意的背後的東道主,怎麼突然說砸碗就砸碗了。
可惜對方根本沒給他機會細品。
路千河以為自己已經走出“黃金屋”了,卻沒想到這“黃金屋”好似個陣法,跟逗人玩一樣,處處都設了埋伏——“黃金屋”的對面是座一模一樣的“黃金屋”,院牆的對面是另一座院落。
路千河越走越迷,不知不覺在這院中轉了好幾個來回,記不清到底看見了幾個相似的建築物,出口仍是了無蹤迹。
或者說是,這個陣法自從啟動的那刻起,就沒打算讓人逃出去。
他深吸一口氣,不再莽撞地從院牆邊界冒進——那裡不出意外,一定提前設了埋伏。而是盡量在影衛出沒較少的地方稍稍潛伏,觀察情況。
有了,對面那座黃金屋的門口,隻守了兩名影衛。
路千河選擇直接躍上對面那座“黃金屋”的屋頂,觀察下方的動靜——看來隻能從這倆人身上下手,最好是不要打草驚蛇,抓一個去隐蔽的地方單獨詢問。
還未等他敲定目标,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陡然襲來,連帶着腳下的動作都變得緊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