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摘星”個頭不大,它的咬合力卻非常恐怖,直到半年前喬相宜手上的疤才養好,新肉生長的位置至今還未褪紅。
等等,摘星……?
一年前,摩琅君拿他做實驗時,到底用了幾個摘星?
當時,摩琅君手腕上爬了四隻“摘星”,但結成那道能夠調來未來的卦陣時,他似乎又多用靈氣補了三道相似的虛影。也就是說,本來應該有七隻摘星。
思及此處,喬相宜連紙人都來不及重新調度,他選擇直接上手,試圖還原摘星陣法的原貌。
半柱香後,記憶中的卦陣複原——一聲“啪嗒”落下,神秘的門扉滑出了一條縫。
為了避免推門時發出聲音再次驚動樓下的值班人員,這一次,喬相宜直接化身“紙人”從縫隙裡溜了進去。
這是一條狹長的走廊,走廊盡頭通往着一間寬敞得甚至有些普通的房間。房間正中鑲着扇醒目的圓窗,圓窗的縫隙剛好能瞧見幾分運河傍晚時升起的薄霧,同樣地,傍晚的餘晖也讓喬相宜看清了屋中的構造——一座巨大的龜甲雕像,雕像兩側擺放着幾張方桌,方桌的筆架山沒有筆,隻挂着幾把锉刀,房間的四個角分别是畫滿“蒼龍”圖案的屏風,屏風後隐約能看到摞滿竹簡和卷宗的書櫃。
有書案也有大量藏書……這裡确實很像一間資料室。但喬相宜心中清楚,即使有紙人幫忙,他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内将這裡的卷宗都翻個遍,而且,他的目光早被另一個奇異的現象吸引了。
傍晚的餘晖褪去後,走廊牆上的陰影開始浮現出一部分蒼藍色的熒光。途徑走廊時,喬相宜點燃了一枚紙人,順着火光湊近看,這裡的牆壁凹凸不平……很像方才門扉的構造。
噢,也許——這裡也是“龜甲”的造物。
他走得極慢,慢到手裡的火光也蔫了,窗外最後一點陽光真就随着那薄霧消散了,黑夜的迫近使得會發光的牆壁露出了原本的姿态——那是一牆壁畫。
就如同最早的人類在洞穴的牆壁上記錄生活一樣,這幅壁畫也擔當了“說書人”的角色,深淺不一的熒光訴說着一場古老的糾紛。
喬相宜繼續向前走,終于在那牆壁畫上發現了兩處被着重強調的事物——“龜甲”和“書籍”。
幻海盟……哦不,它的前身“天星爵”最早并不是隻有“龜甲占星”一個派别,在更久以前,還有一個“風物派”與之争鋒。
占星派最早就是祭祀和龜甲,是通過活物的眼睛感知到星辰的位置,蔔出吉兇禍福——壁畫中,龜甲在祭祀的烈火中焚燒,最終留下神迹的裂痕。
風物派則是自身為載體感知天地為靈氣,精氣為筆——壁畫中,有人扶乩點陣,落筆勾勒萬物生機,猶如神明附體。
原本這兩個流派合并在一起,才能稱之為“天星爵”——唯有弄懂了“天”和“星”,才能在亂世裡各自充當枭雄的眼睛。
那時,“天星爵”和其他流派的修士們各自為營,他們中的佼佼者被領主賦予了“天師”的頭銜。
龜裂的龜甲推測出了星辰的軌迹。
乩筆卻在狂沙中書寫了世間的禁忌。
然而,無數風物派的弟子因自身為載體力竭而死,他們隻能将感應到的神秘力量都記載在一本不會凋零的書上,但此時,消耗了無數靈獸的占星派對人丁凋零的風物派打起了歪腦筋——反正你們就這麼點人,不如将你們的成果……都交到這邊來吧。
于是,一場戰争發起,在榮譽和血淚的争鬥中,占星派占盡天時地利,将風物派的殘黨收繳殆盡,卻恍然驚覺:那個風物派集大成的成果,在西境的戰争中失去了蹤迹……
看到這裡,喬相宜神情一凜,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想起摩琅君為他占蔔時說過的話。
“莫說四大仙門各自有各自的立場,連各個門派内部都有一些能談論的、和不能談論的禁忌話題。有時候,沒有結果……也是一種結果。”
呵……
難怪這走廊設計的如此狹長。
與此同時,倒了一地口吐白沫弟子的“暗室”内,曲晏清看到了一幅盛大的、閃爍的、蘊藉萬象星辰、卻又如水般漂浮流動的……球體。
他立刻意識到:也許,這才是真正的“星象圖”。
這張“星象圖”和彼時靈軒挂在元京上空的“蒼龍”縮略圖不同,後者本身就在提醒你一切如鏡花水月皆是幻象,而前者……會讓觀測這番景象的人覺得自身才是幻覺。
那是一團像“青龍眼睛”一般會眨動的水渦,整個球體自帶規律與引力,繞着“眼睛”勻速流轉,像是一個自成生态的星系……鑲嵌在了海底。再仔細一看,原來是由無數的浮遊生物組成的巨大生命體。
“海底”的深處,隻有兩隻外形似龜又似蜥蜴的生物,不受那“眼睛”的牽引力影響,将自己埋在了“寄居蟹”的殼裡。
曲晏清不自覺握緊了手中的煙波鏡,想借道别處的光,照清這生物的真正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