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是在冬妮娅帶托克和安東來看夜殷時發現的,在一場幼稚的勇者打怪獸的遊戲裡,夜殷哥哥破天荒地加入了他們,還固執地非要扮演勇者的角色,讓倆小孩都沒扭過他。
這也讓安東和托克莫名有種在帶比他們年齡更小的弟弟的感覺。
托克爬到病床上拍着夜殷哥哥的頭,得到了一個傻乎乎的笑容,托克和安東就像對待跟他們同齡甚至更小般的孩子那樣和他一起玩起了遊戲。
達達利亞在小妹和弟弟們的提醒下才注意到了這一點,本來假期結束他能來看夜殷的時間就少得可憐,女士那個麻煩的人喊他準備的東西又多又雜,而他為了計劃的考慮,還不得不聽從,所以也很難過沒能在喜歡的人住院的這段時間裡陪着他。
原本他和夜殷能一天裡說上好多話,連坐在旁邊看着他發呆也不會膩。
可最近夜殷卻突然總是對他說的事表現得興緻缺缺,反而開始對一些童話和玩具更感興趣,起初達達利亞還以為是他童心未泯,終于是在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願意表露出來了呢。
也是自夜殷發燒之後,布布也像隻普通的暝彩鳥一樣呆在夜殷給它做的鳥籠子裡,再沒用人類的語言說過話,這一度讓照看它的冬妮娅很擔心。
被小妹提醒後沒過幾天,達達利亞就發現夜殷常常自己一個人偷溜到病房外面去采那些綠化帶裡的花,然後把它們編成花環一個個地送人。
來探視的仆人也喜提了一頂鮮花小頭飾。
頭上戴着鈴蘭花環的阿蕾奇諾:………
達達利亞還在為從來沒有體會過夜殷這麼不穩重的一面而感到新奇,不過還好他有陪各種小朋友玩的經驗,很開心地和夜殷一起傻樂,得到了他手裡最大最漂亮的那頂融雪花花環。
一旁的阿蕾奇諾看着這倆人像小孩一樣辮花環玩得不亦樂乎的場景,竟突然有一種在帶孩子的錯覺,可她一開始隻是來探望同事的?
算了,阿蕾奇諾轉念一想。
卡瓦裡埃勒也算是她看着長大的弟弟,隻要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都好說。
更何況這也是她第一次見到夜殷這個人身上最像小孩子一次,連他六歲時都不會做這麼幼稚的事情。
而達達利亞倒是有些舍不得這個傻兮兮的夜殷變回原樣,因為從他們相識開始,夜殷不是一臉冷漠地處理工作就是一臉淡然地聽他說話和聊天,以及陪伴他們之間的每一場約戰。
總是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平靜得吓人。
他的情緒波動實在太小了,也經常讓達達利亞覺得他自認為非常強的親和力其實沒那麼厲害。
夜殷抱過旁邊的鳥籠把籠子打開,布布跳到他手上,被他一把抓在手裡,像從沒見過布布一樣翻來覆去地擺弄它。
“你連布布都不記得了嗎?”看着夜殷眼中那種和平時不一樣的空茫神色,達達利亞心裡微妙地噔了一下,見夜殷歪頭一臉疑惑地看着他也不用手語說話。
他手中的布布看着狀态不對,縮在被子上瑟瑟發抖。
于是達達利亞換成手語問他:〖夜殷,你還認得我嗎?〗
面前這個根本看不懂手語的塞倫特對這些亂七八糟的手勢不感興趣,隻是呆呆地歪頭看着達達利亞,捏着布布的翅膀張開又關上。
此時也察覺到不對勁的阿蕾奇諾走過來問:“怎麼回事?”
“他的狀态很奇怪,看不懂手語,似乎也似乎聽不懂我說的話。”
而真實情況是,這間病房裡躺着的病人是不與夜殷記憶聯通的分意識。
為了調查冰龍王,塞倫特接收到的命令是要他在達達利亞和冬妮娅以及醫生他們面前裝無辜一點乖一點,好達到盡早出院的目的,他就不呆在醫院浪費時間。
主體意識在博士走後不久就去淵月那邊,專心處理冰龍王封印的事去了,而塞倫特的手語還用得不是很熟練,隻看得懂一部分,所以壓根兒就不敢露出端倪,繼續在公子和仆人面前裝傻。
他的性子木讷一些,對主體意識說的“裝無辜”是什麼意思也是摸不到半分訣竅,而裝傻就簡單多了。
這個決定其實很危險,讓塞倫特心裡直冒冷汗。
雖說都是自己,但他畢竟是主體意識長期使用的身體,他這個分意識想要掌握主體意識留下的知識還是需要些時間消化與理解的,保不齊是會被最熟悉他的幾個人瞧出端倪來,同時,塞倫特也對達達利亞有些濃烈的感情發怵。
“難道是病情複發了嗎?”
那骨節分明的手掌脫去半掌手套按在額頭上,塞倫特顫抖着眨了眨眼,灰色的睫毛掃過大拇指,讓達達利亞心裡泛起一陣莫名的癢意,移開手後,難耐地搓了搓手心。
以普通人的程度來說,達達利亞的體溫很正常,可對塞倫特來說,他就跟個移動大火爐一樣暖烘烘的有點過于熱了,甚至離他較遠的火元素力的使用者阿蕾奇諾都沒達達利亞燙。
看着那雙漂亮藍眼睛裡毫不掩飾的擔憂,塞倫特不禁暗忖,希望接下來找冰龍王的行動不會在冰之女皇那裡造成太大的影響。
十席的存在知道的人本來就不多,女皇的命令更是要他在暗中接應,助力各位執行官奪得神之心。
所以無理由去詢問女皇冰龍王的下落,是他一個“不存在的人”不可能做到,也因此找線索這個簡單的過程會變得非常困難。
塞倫特思慮間,阿蕾奇諾走上前。
她食指與拇指相擦,點出一小簇赤紅火焰,讓那火焰靠近夜殷,在即将與他皮膚接觸時停下,見夜殷依舊沒有躲避高溫的反應,她才小聲道:“他的溫覺感受果然也有問題。”
“喂,你這是幹嘛?”沒聽見她輕聲低語的達達利亞環臂皺眉。
阿蕾奇諾:“别擔心,我不會傷害他,這隻是在驗證我的一些猜想。”
“你也想知道十席到底隐藏了些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吧。”
達達利亞沉默一瞬,勉強同意了阿蕾奇諾的這番說辭,并表示不解:“你的好奇心以前有這麼強嗎?真讓人意外。”
阿蕾奇諾沒答話,她輕輕晃動赤紅火焰,那火光忽地一閃,顔色慢慢加深,變得像血液凝固那般黑紅,在那顔色進一步加深的一刻,夜殷突然有了反應,他目光變得凜然,一把抓住阿蕾奇諾的手,用冰将那朵黑紅火焰強行掐滅後才松手,神情又重新變回了那副無聊的模樣。
“嘎,好了好了,别再這麼做了,快住手。”
裝傻的塞倫特隻能在心裡向布布求救,布布無奈開口。
“終于舍得開金口了?叫布布的小鳥,說說看。”阿蕾奇諾收回手,轉頭叉腰,一字一句慢條斯理發問。
“你既然常年跟着你的主人,或許知道:十席與深淵的聯系已經深到這種地步了?”
布布拍拍翅膀,嘎嘎兩聲否認:“不不,那很明顯隻是是詛咒嘎,二當家也同我說過,仆人大人,你自己身上應該有詛咒,應該很清楚才是,這就是詛咒造成的結果。”
聽出布布潛台詞的阿蕾奇諾沉吟片刻後繼續發問:“你還知道些什麼?”
布布:“嘎嘎,深淵給予的力量很強,而二當家的身體可以極高程度容納那種能量,身上的詛咒就是深淵的刻印,過深的刻印會對心智和靈魂産生些許影響。”
這些話真真假假信息量也大,玩家當然不可能将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
果然阿蕾奇諾在聽了這話之後,陷入沉思的狀态,某些一直困擾她的問題似乎明了了不少。
“他也給我說過,他身上的暗傷是這麼來的,但是按照他之前的說法,他與深淵之間的聯系恐怕不隻是留下這種所謂的刻印這麼簡單。”達達利亞也仔細思考了一下之前發生的種種細節,不敢妄下定論,他看向阿蕾奇諾問道: “你呢?你又得出了什麼結論?”
阿蕾奇諾抿抿唇,說:“他的症狀确實像是被深淵侵蝕造成,十席對于污穢力量的感知敏感,他本能地會驅逐那種力量,或者說控制這些污穢,和布布說的大差不差,之前醫生也發現他對疼痛和高溫的耐受力很強。”
“但有一點不可否認,關于詛咒,确實沒有那麼簡單,目前沒有找到能根治的方法。”
塞倫特聽着在内心認同阿蕾奇諾的猜測。
所謂的詛咒,大部分指的就是深淵的污穢力量,拿他和淵月做比較,前者就像是一個破口的打滿補丁的塑料瓶,隻要這個塑料瓶不摔倒,裡面的東西就不會傾瀉而出,但依舊會持續散發出氣味吸引一些未知的東西,而淵月是個很厚玻璃罐,密封效果好,裡面的東西永遠不會跑去不該去的地方。
系統也沒辦法完全把塞倫特身上的debuff修好,隻能一遍遍給他殺毒(刷新),【折射】的機制也是幹這個用的。
夜殷:〖我不相信這是巧合。〗
系統:〖……唉,我的問題,當初開機任務确實沒考慮宿主現實生活的困難情況。系統初期的早産兒都是這樣,除非你強制讓他退場,不然,這些天然瑕疵就會一直跟着卡牌,我也拿它沒辦法。〗
那就隻能好好利用這一點好了,【折射】刷新給的恢複力可不低,隻是看起來可怕了些,有點像崩○仙舟的魔陰身。
夜殷:簡稱魔芋爽犯了。
這種能力得躲着人用,塞倫特可不想留下他愛自殘的口舌。
“又在發呆了。”達達利亞使勁揉了揉塞倫特毛絨絨的灰色腦袋,喚他回神,心道長發的手感還是這麼好。
“總之,我會讓壁爐之家的醫生盡力而為。”
“這種事急不來,我也不可能一直盯着他,真讓人放心不下。”
“所以,布布,你能……算了,一隻小鳥又能做什麼呢。”
“嘎,為了至冬,二當家才不會不把自己的命不當回事呢!還有!小鳥能做的可多了!我會好好看着他的。”
“哈哈哈,好啊,這可是你親口說的,做不到的話,我就要到處說你是隻沒用的暝彩鳥哦。”
“嘎嘎嘎壞話!不允許!”布布撲閃翅膀,羽毛到處亂飛。
談完話,阿蕾奇諾要去忙别的事,讓醫生給塞倫特采了次血後,帶着血樣離開了醫院。
“好了,我也得走了,啧,真想鴿了八席那個女人的安排,想必到時候她臉上的表情一定很難看吧,哈哈哈。”
布布歪頭看他。
見達達利亞也要走,塞倫特緊緊抱住了他的腰身不撒手,不讓他走,表情急切卻不見他用手語說話。
見狀達達利亞也不放過這個貼貼的好機會,他幹脆坐到病床上,和塞倫特挨得極近,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另一邊擡手用手臂接住布布,并問它:“他這是想說些什麼嗎?”
“嘎嘎,他是想說隻要你先别走,他什麼都願意做。”布布毫不猶豫地表述出塞倫特真正的意思。
“哦?什麼都願意做啊~”達達利亞眸色一暗,一絲微妙的笑容浮現在臉上,笑嘻嘻地盯着被他摟住的人不放。
完全看不懂達達利亞這種表情,塞倫特的想法很簡單——阿蕾奇諾和達達利亞都走了=沒有裝無辜的對象=不能盡早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