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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迪盧克為什麼要在臨近風花節的時候硬是要來至冬走這一遭。
一開始他确實是來找失蹤的巴勃勒,但迪盧克在這途中接收到了一條非常特殊的密信。
信裡的字不是手寫的,而是用剪貼字母的方式寫的暗語,它幹脆地指向了至冬的幾個方位,卻并沒有仔細說明那些地方究竟有什麼。
本來迪盧克推測這是個心懷叵測的陷阱,不打算相信。
但慎重思考後出于謹慎,他還是順着密信指向的暗線查了下去,這一查還真的查出了些不得了的東西。
愚人衆在近期參與操作了一些不幹淨的活體走私生意,直到揭露真相查出他們的一部分據點後迪盧克覺得他還是小看了愚人衆做那些人體實驗的瘋狂手段。
外表敞亮幹淨的工廠不僅在地底生産着邪眼,還在研究如何把活生生的人類轉化成可掌控的聖骸獸的技術。
溢散的魔神殘渣幾乎随處可見。
親眼見到一個瘦弱的工人在自己面前被徹底轉化為扭曲畸形的怪物并被毫無人性地處理掉時,迪盧克才是終于死了心裡的那點兒僥幸,不帶一絲猶豫地破壞了那個工廠,将剩餘的幸存者盡力救了出來。
但這也隻是幸運被他發現的實驗室。
他們想要觸及的成品是啃噬偉大生命體殘骸成長至今的聖骸獸,而這種生物本就不是什麼普通生命體能輕易達到的層次,更何況是如此有違生物生理特性的基因改造,這無異于用最痛苦的刑法殺死一個活生生的無辜生命。
這條路上沾滿的鮮血比迪盧克想得還要多。
他殺了不少愚人衆的士兵,尉官,這才從死裡逃生。
消滅的黑暗的行為他從未停止過,迪盧克不認為自己在踐行正義,他隻不過是想看看微弱的火光又能否保證自己不被黑暗中的夜風吹滅,迷失在其中,擁有一直前行的能力。
要在黑暗中行走得夠久,才會發現那些藏于水面下的黑色地帶。
經過他的調查,那十一個執行官裡也有人在有意的向他,或者說向他背後的勢力透露這些實驗室的消息,雖然不知對方是抱着怎樣的目的來接觸他們的,卻也實實在在地讓他們及時救下了不少的人。
那位同樣有一顆正義之心的夥伴,巴勃勒,或許就是因為見到了那樣黑暗的不公,才會突然選擇獨自行動,迪盧克堅信它身為野生動物對危險的直覺會保護它安然無恙。
像巴勃勒這樣優秀的棕翎鷹夥伴可不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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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诃娜和波洛維奇按照計劃好好扮演着一對落魄小鎮來的的工人夫妻形象,精湛的演技不僅騙過了冒險家總部的調查員,還在「工會」那兒留下了一份真實性極高的記錄,足以應對他們之後的行動軌迹。
當晚,幹淨的月色灑落雪國之時,安靜的午夜時分,遠處的至冬宮發出一陣不大不小的聲響,驚醒了每一個在夜裡淺眠的市民。
“發生了什麼?”
波洛維奇小聲詢問着窗邊的莎诃娜,他向外看去,一陣灰蒙蒙的煙塵彌漫在遠處的至冬宮上空,叫人在如此明亮的月色下都看不清那座宏偉的堡壘。
“出事了。”莎诃娜眉頭緊鎖,轉頭一刻不停地寫好一封密文,喚來屋檐上待命的傳信鴉雀将寫好的紙條綁在它的腿上,放飛。
腦子沒有長官好使的波洛維奇一頭霧水,匆忙跟着莎诃娜收拾好東西離開了至冬市區。
按理來說,沒人會專門注意到兩個身份普通的工人的去向,畢竟他們證件齊全,身上沒有任何能傷人的利器或铳槍,也沒有做過任何不符合他們身份的行為。
但有時候暴露這件事就是不按常理出牌,他們以最快速度脫去僞裝,銷毀身上的所有證據,消失在了黎明到來前的雪原中。
幾天過後,莎诃娜在郊外河邊的一處據點與白狼兩人彙合。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遇到了什麼?紅夜枭不可能會下這麼重的手。”看着傷得如此嚴重的白狼——尼利約,她問向他的搭檔駝鹿——亞爾南夫。
“确實不是紅夜枭做的,那天我們遇到了一個出逃的實驗體。”
坐在沙發上的駝鹿十指交叉緊握得指節泛白,他神色悲戚地看向莎诃娜,聲音裡有着幾分顫抖,“雪鸮長官,那個實驗體的編号我認識。”
他說出一個名字,莎诃娜聽後也露出一個沉痛的表情,“該死,實驗進行得竟然如此之快,這麼說的話他們快死完了不是嗎?”
他們已經盡力在拖延時間了,埃爾欣根的手下裡也有騎士大人的人,但他們能傳遞出來的的信息量越來越少,甚至到現在隻剩下他們四個還能自由行動。
“我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相信北大陸組織的人已經在着手處理這件事了,我們接下來去找騎士大人。”良久,莎诃娜像是下定了決心,準備去向執行官彙報他們的成果。
捉拿紅夜枭隻是障眼法,他們的真目的不在于此,接下來的事隻能回去聽從執行官大人的安排了。
莎诃娜相信騎士大人,相信隻要他們的犧牲值得,騎士大人能從貴族那保下的人才會更多。
“還有一件事,雪鸮長官,我見到了情報裡說的那位替紅夜枭掃尾的神秘人。”
“他戴着黑色的面具,眼睛血紅,是個很強的人,強化後的實驗體在他手下撐不過一合。”
莎诃娜:“他是哪一方的人?”
亞爾南夫搖頭:“很難說,看不出來,但紅夜枭叫他師父。”
莎诃娜眼睛一亮:“那麼他也可以成為騎士大人的助力,又一位強者的加入可以讓我們的勝算更大,等白狼醒來,我們立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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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夜風吹散煙塵,塞倫特将手裡的長槍一轉化為光點消散,看着塌了大半的冬宮堡壘欲哭無淚,發瘋下刀時很舒爽,但後果可想而知的很嚴重。
至冬宮的重建工程又要抽走他的工資了。
塌了一大半,被淵月開了個豪華大天窗的至冬宮唯一值得誇獎的地方大概就是這個可以欣賞到完整夜空的大窟窿了吧。
月光大面積的灑在冰晶雪白的地面上,微微反着熒光。
塞倫特盯着天上慘白的月輪,今日的月色為什麼如此的……夢幻?總覺得這樣的月光有種滲人心魄的魔力,算不上可怕,但……
博士也若有所思:“這種月之力量……騎士,你在擔心女皇大人?”
塞倫特點頭,元素力又再次凝成一枚剔透的雪花,讓夜裡的寒風帶走,飛去女皇身邊确認她的傷勢。
達達利亞臉上因激戰染上的薄紅還未消散,鼻頭也被凍得紅彤彤的,在塞倫特眼裡顯出幾分憨帥的可愛來。
達達利亞握拳感慨:“那個神秘人還真是強大,我們三人一起上居然都留不下他,我越來越好奇他的真實身份了。”
這話倒是真心實意,六七歲左右時他和淵月有過幾面之緣,本來他就對搭建在夜殷身上的一些關系感到好奇,像隊長和淵月這樣強大的存在更甚,他們都莫名對夜殷表現得很在意,不得不讓他也跟着在意起來。
他的發小到底有什麼魔力能讓如此強大的人都圍繞在他身邊的呢?
而說回現狀,聽着公子這話,散兵心情複雜地壓低帽檐,口型張合,想要說什麼卻又什麼都沒說出口,他幹脆轉身不管至冬宮的滿地狼藉,很快離開了現場。
在幾人談話間隙,塞倫特背對着衆人,注意到了遠處飛來的一隻小鴉雀,它撲閃着翅膀落在塞倫特伸出的手指上。
待塞倫特拆下它腳上的紙條後鴉雀立馬飛走,看着紙條上的字符,騎士在幾秒鐘之内悄無聲息地将它銷毀。
塞倫特暗自歎了口氣。
貴族,毫不意外暗流湧動的背後又是貴族的手筆。
隻是這次他們的手段高明了不少,玩家讨厭他們無孔不入的滲透力,塞倫特的調查小隊在前幾日終于查清了那些人體實驗的幕後之人都有誰。
一些熟悉的名字又一次上了他的格殺名單,行啊,很有種,在他警告過後還敢幹這種勾當。
騎士純黑色的眼睛在這一刻化為最接近深淵的顔色,空洞又扭曲的灰白線條在裡面胡亂地爬行。
這次要不是莎诃娜當機立斷,他們還真不一定逃得掉。
他們就像舊社會剔除不掉的封建腐肉,幾百年的時間還繼續延續在如今的土地上。
聽說至冬的老牌貴族在如今的冰神掌權後,大部分的主家都慘敗于冰之女皇絕對殘酷的手腕下被收攏具權,不負往日鼎盛,貴族家道中落,如今全被劃在了舊時代的餘燼裡。
像九席那樣的銀行家等政要迅速接手了女皇手裡的權力,塞倫特也是其中的見證者,甚至是參與者之一。
潘塔羅涅不止一次遺憾又同時贊歎他的能力。
但彼時的塞倫特不過奉命行事,貴族的勢力埋藏很深,這是支撐這整個國家千百年運轉的地基,在女皇指明方向後,塞倫特隻負責将他們全部從地底挖出來交到女皇手中罷了。
勢單力薄的塞倫特在當時沒那個能力也沒那個必要将這麼多的資源牢牢抓在手裡,徒留禍端的做法不适合那個時候的他。
權益熏心和大難臨頭各自飛下的人類格外的可怕,連曾經自诩高貴優雅,最在乎體面的貴族們也不例外露出面目可憎的一面。
塞倫特看遍了那樣的人性醜态,血親相弑,同伴出賣,各種背叛司空見慣,那如疫病過境一樣的上層社會的黑暗動亂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像屠夫宰割一頭瀕死的牲畜那般簡單。
這麼形容是因為很多時候,隻要每位執行官需要,女皇需要。
他就得擔任那個所謂的「屠夫」,這是份相當髒手的活計,也是他唯一能為女皇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