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盛啟楓勁瘦手指翻飛，在鍵盤打着什麼。

一般投資案彙報結束，盛啟楓都會作總結：哪個項目有潛力，哪個沒有。

尤其強調為什麼沒有，來指導手底下人繼續尋找新的潛力項目。

盛啟楓停下打字，盯着屏幕似乎再思考什麼，陸雲慣性把投影儀接到他電腦上。

會議室投影儀霎時間亮起。

界面一半網頁，停留在微博熱搜，“甯芙 跟他不如跟我”。

另一半是微信消息，對方姓名甯芙，對話停留到ok emoji.

衆人下意識發出嗯的聲音，接着把百倍速低着頭，餘光瞥起他們老闆之一的八卦。

他對象居然不是陸雲！

陸雲跟着動靜一起回頭，看完對話才反應過來，指着幕布道：“你在外面有狗？”

盛啟楓對他揚起嘴角，皮笑肉不笑。

陸雲識相把接口拔開，飛速解釋：“不是，聽我解釋，那個，我這不是以為你在寫什麼重要指示嘛。”

滿臉少年氣，好像這幾年同僚，都沒改變他絲毫。

讓盛啟楓一下子想起，他們在學校讀MBA的時候。

陸雲作為蜀城首富之子，父母白手起家把家具品牌做到全國第一，但對獨生子疏于管教，活生生養成了劉禅：也學不壞，也沒能力接班，普通地讀完大學後成為家裡蹲，成天隻想吃飯睡覺打遊戲。

父母一想偌大家業總不能敗了，就給陸雲劃出五個億，讓他研究創業和投資。

陸雲想着自己愛玩遊戲，就也真投了十來個項目，無一例外都失敗了。一時間圈子裡傳為笑談，人送外号散财仙人。

就在五個億快敗光之際，陸雲良心發現，想着要不别投遊戲了，換點别的吧。

于是報名MBA，想從同學之中尋找潛力股，意外結識了盛啟楓，引以為知己好友。

雲啟創投成立那天，陸雲把公司銀行卡遞給盛啟楓，重心長道：“這是我最後的錢和自由了。你一定要珍惜我，和我們的現在啊。”

語氣分外沉痛。

剛從學校出來，一身白色襯衫，金絲邊眼鏡，書卷氣息無比濃厚的盛啟楓，在CBD無數日光閃耀窗戶前，卷起袖口，珍重地接過銀行印鑒道：“我們一起大幹一場吧。”

打開公司賬戶看餘額，一千多萬。

“……”

他的無語可以沉默整個宇宙。

現在也沒差多少。

盛啟楓心底緩緩吐口氣，把電腦合上，好似剛才偷偷溜号的行為不是他幹的，對手下人開口，聲音清潤好聽，又十分有力度。

“今年都二月，快過年了，但是第二季度投資案，沒有一個可行的。意思就是，上半年一個可以開機的電影或者電視劇項目都沒有。我現在也不提我的要求了，我想知道你們是依據什麼标準，才把項目選上來給我看的？”

手下人互相看看，紛紛發言。

“我搜索可投項目的依據，主要是各大網文公司最近半年内成績較好的小說。我做過标記的部分，是不低于三家影視公司在搶的，炙手可熱的待開發版權。”

盛啟楓：“大熱網文IP，收藏訂閱出版數據表現是很好，但你有看過整本故事嗎？

“青春校園疼痛題材，打胎辍學出國十年前就不流行了，回國在職場破鏡重圓，親生父母改繼父繼母，就能當作新故事看待了？

“熱門社會議題左拼右湊，觀衆看第一集就知道後面有什麼陳詞濫調，你這個創新創意，是創死觀衆的創麼？”

下屬眨眨眼，閉了嘴。

沉默間，另一位舉手回答。

“我搜索可投項目的依據，是按照主題。

“我們投資的項目，有電影電視劇兩大類。

“電影部分我們一直都是扶持有潛力的新編劇、新導演，旨在沖擊國際大獎，做口碑。電視劇又分為網劇和上星劇，當中屬上星劇為最佳，國民流行度最高。

“所以我分開提案，電影部分走接近紀實的故事片風格，講好故事的同時旨在反應現實。電視劇部分，則選擇比較經典的主題，譬如懸疑，破案方向。這是一直有觀衆基本盤的主題。”

盛啟楓嘴角微揚：“以前懸疑熱門，因為取材自社會少有人知的真實案件，搬上家家戶戶都有的電視，才容易引起轟動。

“現在傳媒發達，案件一發生全國就開始讨論了，等到電影電視劇制作周期最少半年，等你搬上熒幕早觀衆早就見怪不怪了。還是說，你就喜歡炒冷飯？”

下屬點着頭，不吱聲了。

一旁安靜聽着的陸雲插嘴：“要是這麼看，不就沒有值得投資的項目了？畢竟世上沒有沒被講過的故事啊。”

下屬贊同目光，被盛啟楓視線一掃而空。

盛啟楓對陸雲露出溫良笑容：“要不你來投？”

十投十敗的戰績放在那，陸雲霎時間汗流浃背，舉手投降。

盛啟楓再次看向衆人：“值得投資的故事，不是把社會議題寫成案例，也不是服務于一部分流行。要盡可能服務于大多數人，接近真實，撫慰人心，喚醒人心底對美好的向往，讓人回味無窮。我目前沒看到符合這些标準的故事，請各位再接再厲吧。

“公司過年放十五天假，現在距離過年還有一周，希望至少每人能提一個出來吧。大家辛苦了，我也會繼續找的。散會。”

聽到最後一句，衆人當即告辭，回到辦公桌前奮力工作。

會議結束，盛啟楓也站起身，把文件整理好塞進公文包，囑咐起身邊人：“我今天不回公司了，有事微信找我。”

冷不防肩膀上探出個腦袋。

陸雲賤嗖嗖地比劃投影儀和屏幕：“暗戀一年差點結婚，終于被你逮到機會上位！你好有心機！”

盛啟楓露齒一笑：“反正公司賬上幾個億，今年的項目你來投。”

陸雲雙手合十，偃旗息鼓：“财神爺，我錯了還不行。”

盛啟楓微微一笑，提着公文包離開11樓。

下到車庫坐進邁巴赫，他才重新發一條微信。

【晚上幫我留兩個江景位置，多謝。】

對方回複充滿調侃：【大财神，跟誰約？】

【你嫂子。】

【？？？誰啊？？？】

不理會滿屏問号，車載導航定位到商業街。

車緩緩啟動，彙入午時車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