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時間做的。”盛啟楓無奈,“但是啟珍教授,我認為家常甜品吃起來沒問題就可以了。”
啟珍卻搖頭:“做事要嚴謹,底線這裡降低一點,那裡降低一點,最後就會消失不見的。”
盛啟楓舉雙手投降:“是,知道了,啟珍教授。”
甯芙把最後一口布丁送入嘴中,立刻拉起偏架:“啟珍教授說什麼都對!”
啟珍頗為受用,二人笑眯眯地看向彼此,看起來親昵極了。
盛啟楓看向一旁躺着的親爹尋求外援,盛立德後知後覺地望向這邊,也跟着附和:“啟珍教授說什麼都對!”
三比一,盛啟楓完敗。
落敗者發表戰敗感言:“你們就撿軟柿子捏吧。”
甯芙挑一根車厘子支棱到男人眼前,盛啟楓望向她片刻,低頭銜住,沉默時分笑容也悄悄揚起,得了好處便乖着。
甯芙旁若無人般回頭,問啟珍好奇已久的問題:“我大學學習商科,後來又去法國進修設計,所以恕我孤陋寡聞,社會學是關于什麼的學科?”
談到專業領域,啟珍眼睛也發起光:“人類因為生産生活活動,會形成各種各樣的組織,社會學簡單來說,就是以個人為切入點,觀察人與人、組織與組織之間為什麼分裂,又為什麼結合,從而研究如何讓社會變得更好的學科。”
聽得甯芙雲裡霧裡:“經濟學好像也研究這個。”
啟珍循循善誘:“經濟學目标是提供财務方面的決策方案,而社會學把它當作一部分課題。我們着重于研究個體思想,如何影響和改變衣食住行的決策,許多同樣的想法會成為社會思潮,而這些新思想又将帶着社會往哪個方向發展。譬如當下比較流行的女權話題。”
作為對潮流風向敏感的人,甯芙很有心得。
“我知道。像我們服裝行業,高級定制講究量體裁衣,用服裝彰顯個人風格。但每個季度都大面積上新的快時尚品牌,銷量好不好就隻能看大衆想法:大衆覺得社會壓抑,合身服裝就不如oversize好賣,流行幼态審美,黑白灰風格正裝就不如露臍裝賣得好。
“服裝到底需要面對大衆,我不能完全不出類似款式,以免在潮流中被同行甩出一截。但出了類似的款,又要被老粉絲說很失望,我們居然也跟風出那種款,有悖于我們品牌純真自然,自得其樂的宗旨。”
其實不止這些。
美妝到底是對個人喜好的讨好,還是被社會規訓的結果。
美是否有客觀标準,想要貼近一個理想中的自己而努力,是否是錯誤的。
許多疑問像倒豆子一般傾洩而出,直到講得口幹舌燥,啟珍給甯芙手中送一杯水,被她立刻喝光。
啟珍了然般點頭:“這些存在都是很正常的:思想的進步不會停止,意識像是一個平面上的樓梯,有人在樓梯的第一階,有人在最高階,有人意識不到哪裡有樓梯,直到某一天發現她想去二樓,邁出第一步。
“社會學不尋找答案,而是允許各種存在,不加以限制。自由不是被規訓來的,人在成長的路上各得其所,何嘗不是一種自由呢。”
心底糾纏許久的疑惑被解開,甯芙輕輕吐出一口氣,贊美發自真心:“我都沒什麼人可以聊這些,認識您真好。”
啟珍也微笑道:“這不就認識了,以後還有什麼想聊的,随時歡迎。”
啟珍打開手機,二人交換聯系方式。
直到備注結束,甯芙才後知後覺想起來,随時騷擾的待遇是給兒媳婦的。
而她……
不滿蜿蜒成河,甯芙望向看娛樂節目的盛啟楓,眼神裡怨氣仿佛在說,我媽怎麼被你搶走了。
深感大事不妙,盛啟楓看眼親爸親媽,以回屋看蛋糕烤好沒為由,牽着甯芙飛速逃回對門。
房門關上,仿佛新春熱鬧都被對門隔絕,但也是絕佳的密謀場合,甯芙嘴巴一扁要跟假男友發牢騷,卻被規律的笃笃笃打斷思考。
熟悉的頻率,喚回一些以為早已遺忘的記憶。
甯芙臉色發白,一隻手攥住盛啟楓袖子,站都要站不穩。
察覺她臉色不對,盛啟楓拖住她的手臂,把她牽到沙發邊,就将手掌探上額頭。溫度正常,就又望向她的身體:“怎麼,哪裡不舒服?”
笃笃笃聲音還在繼續。
甯芙話說出口,帶着虛脫:“你聽到了嗎?”
下一刻笃笃笃響起,盛啟楓辨認出方位在陽台,将窗戶關好,終于不見了那些聲音。
回頭看,甯芙臉深深埋在掌心,長發披在身側,狼狽得仿佛想要躲起來,身體隐隐有些發抖。
他再也無法說出一個字,安靜地坐在她身邊,把她抱在懷裡,堅定地包容着那些顫栗,仿佛能阻擋她沒由來的恐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