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京城之外的綿延群山上,橙紅的日頭才将将從山尖站了起來,枝葉上挂着的露珠還未被曬化,城内一角的衛國府上各處已經忙活了起來。
冬枝擡手推開半扇昨夜阖上的窗子,就看見一枝帶有露珠的白色木芙蓉出現在眼前,半開的花瓣上還沾了薄薄的一層露水。
她盯着那枝俏生生的花枝看了會,耳邊突然聽到裡頭傳來輕微的動靜,她這才回神,忙往墜了楊妃色紗帳的架子床走去。
拂開挂在花罩上垂下的珠簾,她走到了床前,透過半透明的紗帳,隐隐可見床上的人已經坐了起來。
冬枝動作利索地抓起紗帳挂在床頭,一邊朝床上的人笑着問道:“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眼前的少女睡了一夜,可及腰的烏發依舊如絲綢般柔順地披散着,不見半點雜亂,即便是才睡醒,那雙像是被水洗過的眸子澄澈如昨,沒有被蒙上一星半點的灰。
少女擡手慵懶地伸了個懶腰,穿在身上的絲質寝衣的袖子跟着擡起的動作滑了下去,露出一截皓腕。
“昨天夜裡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江月凝攏了攏身前的青絲,然後下了床。
昨天夜裡才睡下沒多久,半夢半醒間她似乎聽見不遠處的绛雪閣那邊有動靜,隻是沒多久又安靜了下來。
可她太累了,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昨夜绛雪閣那邊的事情冬枝早上的時候聽了一些,她給坐在銅鏡前的江月凝梳着頭發,這才回答:“今早我聽绛雪閣那邊的婆子說,昨天三姑娘與趙家小姐出去玩的時候,路上被一男子的馬驚到了,幸而被人救下,三姑娘白天受了驚吓,夜裡就發了熱。”
聞言江月凝眉心一凝,簌簌被馬驚吓到的事情她竟是不知。
“那三妹妹現下如何了?”到底是自己的妹妹,她心裡也有些擔憂。
這個冬枝倒沒有多問,隻回答不知。
外頭的夏星命人擺好了飯,她聽見這邊二人的話,便提高聲音替冬枝回答:“奴婢剛才在廚房碰見三姑娘房裡的杏兒,說是淩晨的時候三姑娘的燒退了下去,姑娘不必擔心。”
穿戴之後,江月凝總是有些不放心,她的芙蓉院和绛雪閣離得不近,這樣遠的距離都能聽見那邊的動靜,說明昨晚江雪凝發熱有些嚴重。
她還是要親自前去看一眼對方才能放心。
“姑娘,您不先用飯嗎?”
夏星看着江月凝越過那擺了飯的小方桌,徑直走出了房門,忙對着那道窈窕的背影着急地問道。
緊跟着江月凝的冬枝也跟着勸道:“三姑娘的燒已經退了,姑娘何必急于一時?”
江月凝腳下的步子并未放緩,語氣溫和:“三妹妹生病了,我理應該去看看。”
她要是用了飯才去,說不定還得受嫡母一頓奚落,反正看個病人的時間不會花費太久,不如先去瞧了人怎麼樣,再回來用飯。
且她心裡也是有些擔心江雪凝,她這妹妹因為被看顧得很好,極少生病,夏星說她昨夜燒了那麼久,必然是難受的。
終歸是與自己一同長大的妹妹,她去看了才能放心。
隻是她沒想到的是,進了绛雪閣後快到正房門口時,蓦地聽見裡頭傳出江雪凝撒嬌的聲音。
“娘親,我不要嫁給謝世子,他昨天差點害死了女兒......”
略帶憔悴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在耳旁,她腳下的步子略一停頓。
過了一會兒,那裡頭又傳來嫡母孫氏耐心哄人的聲音:“簌簌乖,聽說謝世子一表人才,且他母親又是丹陽郡主,當今太皇太後還是他的曾祖母,你嫁過去一定會過得很好,聽話,不要鬧了......”
“我不管,娘親,你就幫幫我,去求求祖母,讓她做主退婚,求求你了。”
“這怎麼行!”
“娘親,不瞞你說,我對那周公子一見鐘情,俗話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隻能以身相許,實在不行,就讓我和二姐姐的婚事換一換,這樣二姐姐也不吃虧,侯府可比周家好上不少,想來二姐姐也會高興的。”
江雪凝說完後屋内頓時沉默,冬枝跟在江月凝的身邊,自然也同她一樣聽到了方才二人的對話,她心中震驚,不敢相信地看向江月凝:“姑娘,三姑娘說的是什麼意思,難道她看上了周家公子,所以真就要和您換親嗎?”
江月凝也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她知道江雪凝從小就被長輩寵壞了,可是沒想到她連換親的事情都能想得出來。
因着江雪凝說得話太出乎意料,江月凝難得沉默了,可她已經站在門口,最終還是決定進去。
府上的下人也看見了她進了绛雪閣,若是沒有見到人就折返回去,被嫡母知道了會更加不高興。
恰巧杏兒端着空藥碗從裡面出來,見了江月凝主仆二人,立刻打了招呼:“二姑娘是來看姑娘的嗎,姑娘才醒了沒多久,您來得正是時候,快請進吧。”
說着給讓開請她進去。
如此江月凝便進了屋内。
才進去她就聞到了一股藥香,屋裡伺候的幾個丫鬟有端盆的,捧痰盂的,還有奉茶的,皆屏聲靜氣站在一旁待命。
孫氏坐在床的一側,此時正憐愛地給臉色蒼白的女兒整理微亂的鬓發。
“夫人,三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