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輕柔的帕子,柔軟的掌心緊緊貼住謝铉的口鼻,鼻間原有的甜香被茉莉香取代,他看着離自己隻有幾尺距離的少女,瞬間愣住了。
可很快他就反應過來,擡手将她放在自己臉上的那雙手扯下,他頗不在意道:“怕什麼?宮中的人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明目張膽害你我。”
但是看見她眼中還未來得及收回的驚慌,他又将口中要嘲諷的話收了回去。
江月凝暫時沒想到這香的作用是什麼,可她聞着就是不對勁,聯想到宮中的陰私,她下意識就覺得有人要對他們二人不利。
謝铉見她秀眉輕蹙,雙唇緊緊抿着,隻好從榻上下去,拿起桌面上的裝了茶的杯子走到那熏爐旁,然後揭開了熏爐的蓋子,将茶倒了進去熄滅了正燃着的香料。
“大約是哪位皇子公主的惡作劇。”
雖是這樣說,可隻有他知道,這不是惡作劇。
宮中那些看不慣他的皇子公主不止一個,不過是因為他在皇帝跟前比他們受寵,從前也不會沒有出現過皇子公主算計陷害他的時候。
他本以為發生那件事之後,自己離開這麼多年,這些人也該收斂了,沒想到不僅不收斂,甚至連他的新婚夫人也跟着一起。
江月凝走到那熏爐前,她趁着謝铉還未蓋上熏爐的蓋子,拿了旁邊放着的香鏟,從熏爐中舀出一點放在眼前細細查看。
謝铉見狀雙手抱在胸前,揚眉看着她,心想難不成她還能從中看出這香究竟是什麼香。
卻見她食指和拇指從香鏟上取了一些在雙指之間碾了碾,然後放在鼻尖聞了聞。
半晌之後見她娟秀的柳葉眉緊緊皺起,然後聽見她難得沒有情緒的聲音響在耳邊:“這種香名叫無惑,聞多了能夠使人緻幻。”
這是她翻閱外祖父手作的書得知的,她聞着這香的味道覺得熟悉,方才拿起來查看發現正是和外祖父那本記錄了他從未見過的香料的書中,就寫了這香的味道以及用料。
熏爐裡面的香加了曼陀羅和栎春花的果實,這兩種香恰巧她都知道。
尋常人隻需聞上一炷香的時間,就會産生幻覺,屆時就會不受自己控制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且這香聞久了會讓人上瘾,難以戒掉,長久下去就會消耗人的精神,人也會慢慢垮掉。
隻是這曼陀羅和栎春花的果實産自西域且極為珍貴,這在大楚是明令禁止不能用的,為何宮中的人會有?
謝铉知道江月凝懂香料,卻不知道她知道得這樣多,他不太相信她,道:“你一個長于深閨的女子,又是如何得知曼陀羅和栎春花?”
這兩樣東西他曾經用過,因為曼陀羅和栎春花都有麻痹的作用,能暫且讓人忘記疼痛,可他也隻用過一次,因為這兩樣東西用多了會上瘾。
江月凝被他質疑,可卻并未生氣,解釋道:“我外祖父曾經是做香料的生意人,他以前也去過邊境與西域的香料商人來往,這些大楚沒有的香料以及功效,他都記了下來。”
說話的同時她放下了手中的香鏟,從袖中抽中帕子細細擦拭方才觸碰過香料的手指。
她的指甲被修理的很好,圓潤的指甲泛着粉色,隻是食指與拇指指縫中沾了點香料,她正要去找水洗掉,卻見謝铉端着一杯茶遞到她的眼前。
江月凝一愣,然後接過那杯茶,輕聲道了謝,然後細細地用茶水清洗食指。
謝铉看着她纖細的食指放在杯中輕輕攪着水。
他将目光從那白皙的指尖移開,難得正經道:“是我要謝你才對。”
這一聲說得江月凝沒忍住詫異地看向身邊的男子,清澈的雙眸中映出他的身影。
被她這樣看着,謝铉心中突然生出不自在的感覺,他睨着她,扯了扯唇角:“這樣看着我做什麼,難道你以為我是什麼狼心狗肺的東西?”
倒也不是,她隻是有些意外,謝铉這樣的人,居然還會同她道謝。
見他耳尖變紅,江月凝突然起了逗人的心思,她露出一抹笑,彎起一雙好看的眼睛:“世子若是要謝妾身,不如去芙蓉糕坊替妾身買一盒龍須酥回來。”
說話的時候語氣帶着笑,誰都知道夫妻之間關系好才會這樣,認真算起來,她與謝铉還談不上夫妻二字。
她也不過是一時起了玩心,故意逗他的罷了,反正他肯定會拒絕的。
謝铉沒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那芙蓉糕坊的位置有些遠,倒像是在為難他,直到看見她眼中隐隐的笑意,便知她是在故意為難自己。
隻是不知為何,看着她這張笑靥如花的臉,想要拒絕的話便說不出口了,他嗤笑一聲:“堂堂世子夫人,難道連龍須酥都吃不起,還需要我給你買?”
果然還是這脾氣。
江月凝權當他在拒絕,她沒有任何的失落,本來也不指望他真的答應,且讓他替自己買東西,也不過是自己一時興起的玩笑話罷了。
她并未因為他的話而産生負面的情緒,收起了臉上的笑意,道:“世子說得是,不過是一盒龍須酥,妾身還是買得起。”
見她又恢複了素日的摸樣,仿佛方才那個想要逗他的人是他的錯覺,他當下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或許真的是因為他吸入了方才的無惑香,才會産生那樣的幻覺。
“世子,世子夫人,宮宴将會在半個時辰後開始,皇後娘娘讓奴婢請二位前往。”
外頭有人敲響了屋内的門,江月凝看了一眼那香,到底是沒有做什麼,這件事不是她一個世子夫人能處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