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朵，我想邀請你來我們向導的組織——墨脫。”

墨脫？摩托？哪個moto？蓮花秘境墨脫？如果不是死去回憶開始攻擊她，她幾乎想不起以前曾有這樣的記憶。這個世界很奇怪，明明是非常陌生的世界，偏偏偶爾有着與前世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像隔着一層紗的美人，越走近就越真實。遺憾的是，一旦她順着前世的習慣去适應這個世界，卻總是超出她的直覺和想象，讓她處處碰壁。

“墨脫以前是個地名。現在已經沒人知道它在什麼地方。相傳，它是一個非常隐秘美麗的地方。我們的組織，就是這樣一個隐秘的所在，所有向導都向往的聖地。”

利朵無奈：“那跟我又有什麼關系？哪怕我是一個向導，也隻是一個精神圖景破碎的向導，何德何能配得上你的青睐，竟然親自招攬？”

曹滄海微微一笑：“那有沒有人告訴你，你的精神圖景其實有機會恢複？或許你就會有興趣了解一下，向導真正的處境？”他不等利朵回答，繼續說道：“之前我是不是跟你說過：哨兵和向導天生一對，一生一世，永不相負？——這些都是騙你的。”

利朵瞳孔一縮！

“真相是，哨兵向導确實是可以深度綁定，但是相比于向導對哨兵的極度依賴，哨兵對向導的依賴輕微。強行毀約撕裂結契的精神圖景，哨兵隻不過精神力短時間下降，向導卻要遭受極其嚴重的反噬，有的瘋了，有的傻了。就算是這樣，白塔仍要求35歲後哨兵或向導如果沒綁定，就強制綁定。也就是說，哪怕你是你不喜歡的男人、女人，都會被強行塞進你的生命，無情地折磨你一生一世。綁定的哨向關系裡，向導作為哨兵的附屬不能再離開哨兵，哨兵工作調動，向導也必須跟随哨兵。但如果哨兵又碰到共鳴度更高的向導，完全可以抛棄你，以追求那更高的契合度，更高的提升空間，哪怕你因此千瘡百孔。抗拒綁定的哨兵，哪怕功勳卓著，能力強悍，難以再次申請綁定向導，執行的往往是最為艱險的任務。抗拒綁定的向導，則會被下放到最邊緣的崗位，可能被用來為多名哨兵疏導精神污染或者通過僞結合的方法深度疏導哨兵的精神圖景，很多向導因此精神崩潰。”

此刻的曹滄海已經不是利朵記憶中那個微笑着的曹警官，而是一個充滿恨意的年輕男人。

利朵移開目光：“聽起來，你深有體會。”

“是的，那是我的妹妹，我唯一的妹妹。十九歲的大好年紀，她喜歡上一個哨兵，那個哨兵一開始山盟海誓，花言巧語，他們順利結合，誰知道後來，那個哨兵又遇到一個據說跟他契合度達到百分之八十的向導，他跟我說，他身不由己，哨向的吸引無時無刻都在折磨着他。然後就是離婚，強行解除契約。這世間多出了一對強強聯合的哨向組合，而我那唯一的妹妹……因為受不了精神圖景撕裂的痛苦，在某一天，偷偷跳樓自盡了。還有一個我認識的向導朋友，因為精神力太弱，連精神體都不能放出來，而且不會逢迎，沒有哨兵願意抛棄前途跟她深度綁定，在我不知道的什麼時候，她被下放到基層缺乏向導的崗位，在那裡，十幾名沒有向導的哨兵才能配備一兩名向導。我聽到她去世消息的時候，她才二十五歲。三十五歲的結契底線，居然沒人能容忍她到三十五歲！”

“所以說，哨兵向導的結合，不是普通人認知中的婚姻，強制結合，根本就是謀殺。而不能跟哨兵結合的向導，下場也會如此凄慘。白塔的罪行，罄竹難書！”

利朵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是那樣的處境，忍不住背後一寒。

“當然，大部分的哨向婚姻都是完美的。比普通人的更完美，更忠誠。但是，你願意将自己的性命和自由完全交到另一個人手上嗎？你願意任人魚肉任人宰割嗎？這就是我來找你的目的。如果你真的走不下去了，可以來找我們，我們的組織墨脫就在邊界外，異種環繞的群山中。在那裡，結合與否隻看你自己是否自願，那裡是向導的國度，沒人可以強迫你做自己不願做的事。而且那裡對向導異能的開發也更充分，能夠學到的向導知識更多。你絕對難以想象，在沒有各種思想和身體桎梏下的向導，異能能有多麼強大！當然，我也誠摯地希望你不用來找我們的組織，那說明你是自由的，幸福的，所有在向導身上的慘劇都未在你身上發生。好了，今天非常抱歉在街頭堵住你，但，非這樣做不能顯示我的誠意。我沒有任何加害你的心思。”

“你們是想解救全世界的向導嗎？如果跟白塔對抗，單憑向導是不可能成功的吧！所以，我猜測你們的助力仍舊是哨兵為主，或許還有普通人。而凝聚哨兵這強力助力的，絕對仍是你們這些聚集在一起的向導。這讓我想起靠着信息素聚集起萬千隻雄蛾的雌蛾。如何瓜分利益，如何分配……（她特意含糊其辭），你們跟白塔的人又有什麼不同？看看你們最近都做了什麼？殺戮，死亡，連自己的前同事也不放過。這樣的手段讓我感到寒冷。或許以後我會想去看看，但是目前，我對你的組織不感興趣。我現在唯一想問的是，你對藍牙做了什麼？”

“你害怕我殺了它？”曹滄海微帶笑意地盯着利朵，可他的眼裡沒有笑意，“我确實差一點就想殺了它，想必那個哨兵馬上就會精神崩潰吧！”說完，他真的笑了起來，眼裡也都是真實的笑意。

利朵摸不透他那笑是否發自内心，抑或是，如果那笑意是發自内心的話，她會不會更加感到驚懼難安。

說到這裡，曹滄海看了看遠處，回過頭收起笑容。

“好了，我的時間到了，不能再陪你說話了。我們就這樣分别吧！至于那個精神體，對不起，我無法對它施與同其他人對等的仁慈。再見！”說完，他轉過身，慢慢走入匆匆忙忙逃離災難的人流。

無法弄清他在整個事件中扮演什麼角色，盜取了什麼資料，殺害了多少哨兵，這個輕而易舉掀起兩次風暴的男人就這樣施施然消失在利朵的視野中。

他口中的向導組織墨脫，就如一朵昙花般在世間翩然一現，驟然消逝，又輕輕地如一顆種子種入利朵心中。

一見他離開，利朵立刻上下摸索查看藍牙，它的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可是除了睜大的雙眼因為夢魇微微轉動，軟癱在地的它無法回應利朵任何呼喚。

精神力，精神力！利朵臉色煞白，喃喃自語。但她從來都不知道如何使用精神力。很多時候吸取精神力都靠藍牙自己完成。主動使用精神力的方法利朵一無所知。精神體死亡時是怎樣的？會停止呼吸嗎？會慢慢消散在空氣中嗎？會回到哨兵身邊嗎？

利朵忍不住埋頭大喊一聲：“藍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聲音終于傳到藍牙腦海，藍色大狼眼睛裡突然地出現一種從未出現的兇猛神色，它一個翻身将利朵撲倒在身下，一股巨大吸力如約而來。

利朵感覺自己頭痛欲裂，有一個黑洞貪婪無比地吸收着她身上的熱量，恍若瘋狂掠奪着她的骨她的血她的精氣。她渺小的生命在它面前飄搖如燈。

都是假的，平時乖乖呆在她身邊忠誠守衛的身影、危險時保護她殺出重圍的身影、偷偷吸一口絕不敢多吸的身影，都是假的。此刻欲壑難填的它才是真面目。怪獸終于在它的甜點面前露出獠牙。

正在利朵心裡的負面情緒越來越強的時候，那股吸力驟然消失，利朵睜開眼睛，藍牙眸光銳利如刀，露出滿口雪白尖牙，但它很快平靜下來，安撫意味地舔舔利朵的手，退後兩步讓利朵起身。

利朵眼神複雜地站起身，望着滿是擔憂眼神的藍牙，剛恢複意識的它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什麼，仍像往常那樣直接和熱誠。

利朵努力平複心緒。喘息兩口，才終于恢複理智，感覺身體并無大礙，這才意識到，剛才那些負面情緒極有可能是曹滄海灌輸到藍牙身上的。

“我們也快走，離開這裡！”利朵吩咐，“不用背我，你負責保護我。”說着，她正要像往常那樣摸摸藍牙狗頭，忽然想起曹滄海剛才說的那一段話和剛才那段恐懼的經曆，伸出去的手就那麼停頓在空中。

曹滄海的話确實起了作用。利朵的手沒像以前那樣随心所欲，天真爛漫。

像毒藥。

他讓利朵反複想起這就是某個哨兵的精神體，雖然它秉承着那個哨兵的意志一直守護着她。在這一刻，它和利朵之間仿佛出現了一道難以忽視的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