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小子，大晚上的不睡覺又在看些什麼！”

突然響起的聲音驚醒了屋檐下沉睡的夜枭獸，它振了振看起來極為鋒利的肉翅，不滿地發出“咕咕”一聲後迅速飛走了。

坐在看起來破破爛爛屋頂上的少年回了下神，把目光從漫天星海中收回。

“他”短發黑眸，表情在月色的映襯下顯得十分冷淡，支着下巴漫不經心地看向檐下那個——邁着踉跄的步伐、一條腿在地上拖拉出沉悶聲音的老人。

老人一邊慢慢吞吞地拖着那條時好時壞的機械義肢走向梯子，一邊嘴裡還罵罵咧咧的。

按理說依這個世界的科技實力，既然換成了機械義肢本不該會這麼笨拙，歸根結底還是一直沒去檢修的原因。

過了保修期，再修的話可就得花點數了，這可不是現在隻能每月領最低保障金的爺孫倆能負擔得起的。

“臭老頭，快别上來了，也不怕把房子壓壞了。”

少年站起身，踩上了一塊碎瓦片，清脆的“咔嚓”聲在寂靜的深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正準備爬梯子的老人瞬間暴怒，“都說了讓你别去房頂别去房頂！你個臭小子又把屋頂給我踩壞了是吧！”

“本來就是碎的，有什麼踩壞踩不壞的。”

“之前瓦片還大點，現在……等酸雨來了我看你怎麼辦！”

他倒是皮糙肉厚不怕淋，這死丫頭片子能行嗎！一天天的，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能給他生個200點數的“小病”。

少年沒作聲，隻是迅速地從房子邊的水管上順着滑了下來，驚醒了下水口沉睡着的栖鼠一家，忙道：“不好意思哈傑瑞。”

她拍了拍手上的土，看着舉起掃帚就想過來打她的老人，耍無賴地攤手，“還能怎麼辦，死呗。”

這個操蛋的世界，早就活夠了。

話音剛落，那隻掃帚就停在了空中，隻有屋頂上的那塊碎瓦片不知怎麼，咕噜咕噜滾了下來，在地上“啪”地一聲摔得粉身碎骨。

旁邊緊挨着的破房子走出來一人，提着褲子赤裸着上半身，從低矮的圍牆冒出個頭來大聲罵道：“幾點了都！就你們兩個死東西大晚上不睡覺噼裡啪啦的擱那叨叨什麼呢？！”

少年揚眉，也提聲：“每天晚上哼哧哼哧十分鐘不到的廢物說誰呢？”

“你！”

“行了！我們這就安靜，再廢話你就别住這兒了。”老人不耐煩地喝道。

隔壁那人被堵住了話口，小聲地罵罵咧咧了幾句後用力關上了房門，破舊的屋門發出不堪重負的慘叫聲。

老人的神情陰沉不定，放下掃帚，也沒再怎麼樣，隻是拖着那條沉重的義肢推開因為老舊所以發出“吱嘎——”一聲的主屋門，然後把少年重重關在了門外。

光留下了一句“整天就知道擡頭看，也不看自己有沒有那個命！”還在空氣中慢慢回蕩着。

這個固執的老頭子總以為她好高骛遠，擡頭仰望着的是所有星際公民都向往的第一星系——即使這對于身處第五垃圾星系的人來說算是一種“大逆不道”。

但她不一樣。

看似瘦弱的“少年”在月光下擡起頭，看着漫天繁星仿佛墜在人頭頂上一樣，那麼近又那麼遠，時不時地閃爍着微弱的光芒。

“切，什麼命不命的，老頭子說話越來越不中聽了……”

她所尋找的，一直都是她的故鄉。

地球。

……

“報告，8号垃圾星今日‘清潔’任務開始。”

駕駛艙内，西莫夫剛向上級通話完，就迫不及待地把駕駛模式調整為“自動”。

副駕駛上的雷爾哼笑了一聲，道：“我還以為你會至少裝裝樣子，升空後再調整。”

“就這破任務？根本不值得我動一點手。”西莫夫不屑地脫下了鞋開始舒展身體，“如果不是中央聯合政府決定多開放人工職位，這種倒垃圾的活兒原本隻需要交給莫斯！不然我考出S3飛行器駕駛證來是為了來這倒垃圾的嗎？”

這項政策本該是利國利民、減少失業率的好事，但對于很多下屬的星系政府就不一樣了。這對他們來說需要支出一大筆雇傭正式員工的費用，還要保障其正式員工的福利待遇。于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大多數部門選擇了壓榨原有的員工，讓他們身兼數職。

就比如這種倒垃圾的活兒，沒什麼技術含量又髒，就被派給了一些受排擠的政府員工。

雷爾對這種任務也有不滿，但沒說什麼，隻是聞着駕駛艙的腳臭味嫌惡地皺起眉，打開安全帶起身離開了駕駛艙。

西莫夫樂得清閑，悠哉悠哉地瞧着底下那些密密麻麻的貧民窟。貧民窟的顔色是陰沉壓抑的，在飛船駛過的陰影中，像一塊巨大的瘡疤，不斷在這座星球上向外擴散，破舊的屋頂在灰雲下顯得愈發黯淡。

他很有閑情逸緻地哼着歌，打開全息影像看着底下那些缺胳膊少腿、瘦弱肮髒的人們随着飛船經過從那些東倒西歪的垃圾房子裡小心翼翼鑽了出來，充滿希冀地擡頭望着天空之上這艘巨大的飛船。

這一刻，是西莫夫在這項惡心任務中最喜歡的一幕。就仿佛他這個第四星系的普通打工人在這裡變成了掌握無數小老鼠生存的“神”。

他想要誰生就生，想要誰死誰就必須得死！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一群愚蠢、無知、肮髒的小老鼠！”瞧見底下人群為了生存滑稽百出的模樣，西莫夫忍不住哈哈大笑。

地面上那些衣服、肢體都破破爛爛的人們，你推我我擠你地跟在飛船的陰影下面，一邊朝着垃圾山進發一邊充滿了渴望地擡頭看着頭頂這座再熟悉不過的清潔飛船。

這種感覺多麼美妙啊！因為受同事排擠才被安排到這活兒的西莫夫笑得身體都顫抖了起來。

有了！西莫夫突然想到一個好玩的，連忙坐起了身。

讓他這個“神”，給予你們這些可憐的小老鼠一點恩賜吧！

……

少年知道每周的垃圾傾倒日快開始了。這種日子對于他們這些生活在垃圾星的人來說，可以說是“大采購”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