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溪如實回答道：“我倆哥哥都是插隊知青。”

“？？？”

範二妮張了張嘴，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

不光範二妮想不明白，辦公室裡其他幾個人也都是一臉茫然。

他們本來以為蘇清溪的背景不說有多厲害，但這都能給她安排幹部崗的家庭，又怎麼會叫家裡的男丁去插隊下鄉呢，這不是動動手指頭就能安排好的嗎，怎麼還能真去插隊下鄉呢？

大夥兒心裡疑惑，卻又不好意思把話問到明面上來，畢竟蘇清溪才剛來報道，大夥兒都剛認識，問得太仔細顯得勢力。

但其實，蘇清溪是故意這麼說的，為的就是讓他們好奇、讓他們背後使力氣去調查自己。

蘇清溪可不怕被打聽個底兒掉，或者說，她巴不得這群人八仙過海地掃聽自己的情況——有些話、有些事，總是要從别人的嘴裡說出來，才更有力量。

辦公室裡的幾個人也的确是這麼打算的。

但在當下，不管蘇清溪家裡到底是個什麼背景，她肯定不能也不敢在編制崗位問題上說瞎話——就算她有這個膽量，他們幾個也都不是吃幹飯的，光是馮健回去一問他姐夫就能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所以啊，眼前就先把這事掀過去吧，是疖子總會出頭，這新同事到底是什麼身份背景也早晚能知道。

想明白這點後，範二妮本着兩頭不得罪的原則，打圓場道：“哎呀，既然小蘇這邊工作還沒定下來，那不如就先按馬主任說的，負責廣播工作吧，馬主任？”

馬紅梅終于又有了出場的機會，但剛才衆人對她的忽視卻已經叫她面子全無，隻是她這人也是能屈能伸，心裡想着“得再打聽打聽蘇清溪娘家的情況，但凡有能鑽空子的地方就要她好看”的想法，面上卻始終保持着微笑：

“我當然還是屬意讓小蘇當廣播員，但剛我也說了，這廣播員的編制級别……”

這話有點不對味啊。

蘇清溪挑眉，心想，到嘴的鴨子可不能飛了！

面對馬紅梅的口蜜腹劍，蘇清溪一改剛才的猶豫，快速變臉為一副“我就是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的樣子，思想覺悟極高地搶答道：“我都聽馬主任的！幹部崗一樣能當廣播員！馬主任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您對我的信任！”

馬紅梅：“……”

……

甭管過程怎麼樣，結果是喜人的。

蘇清溪拿到廣播員的崗位卻暫時不用工作，一方面是廣播員在上崗前需要先學習具體的工作流程和怎麼操作機器；另一方面則因為齊悅在回到辦公室後得知這件事情後，就跟防賊似的生怕蘇清溪會搶了她的飯碗，嚴防死守着隔壁的廣播室，上午拖下午，下午拖明天的，就是不教她怎麼工作。

“……真是太感謝齊同志了，讓我能在上班第一天就輕輕松松地渾水摸魚到下班，她要是以後都這樣也挺好，反正我工資照發！不過範姐這人還挺不錯，跟我說了不少關于廠裡還有宣傳科的情況，又帶着我在廠裡轉了轉，碰上認識的同事還會跟他們介紹我。”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蘇清溪半卧在床上，手舞足蹈地跟何晏說着自己今天去宣傳科報道後發生的一系列故事。

何晏明明聽着蘇清溪說她今天一天啥也沒幹，輕松得不得了，可還是一臉心疼地給她揉肩捏腿，并囑咐道：“小溪，要是這齊廣播員明天還把活兒都攬在自己手裡，你就故意湊她跟前學，最好能讓其他人看見，省得她以後再倒打一耙說你不幹活。”

“我今天就是這麼幹的，給齊悅氣得紅頭脹臉的，一下午都躲在隔壁廣播室，還不許我們敲門，說影響她播音！我也樂得自在，反正我現在啥也不會，就算耽誤了廣播工作也賴不到我頭上……”

蘇清溪繼續說着，何晏認真聽着，臉上的表情也随着蘇清溪的叙述，時而微笑舒展，時而不滿皺眉。

等到蘇清溪講得差不多了，何晏起身去廚房端了碗特意悶好的梨湯遞給她，低聲說起自己這陣子打聽來的消息：“雖說之前趙副廠長說要你進宣傳科，但到底事沒定下來，我也就沒找人打聽宣傳科的情況，怕漏了風聲耽誤事。但現在打聽也來得及，畢竟能進宣傳科的人基本上關系都在軋鋼廠，所以我今兒一天也打聽來不少事……”

蘇清溪正喝着湯，不好說話，便鼓了鼓嘴示意何晏繼續往下說。

何晏：“你剛說的那幾個人我都打聽來了——”

“你剛提到的範姐，她爸是咱們廠的八級鉗工，包括她倆哥哥一姐姐，還有她愛人都在廠裡工作，能進宣傳科不是靠關系多硬，而是靠他們家人多力量大；馮健是趙副廠長的小舅子，不清楚他家具體情況，但他從學技術到進廠全是靠趙副廠長；李小國則是工會胡主任的外甥……”

小小宣傳科，可謂是藏龍卧虎。

蘇清溪則變喝湯邊跟着補充道：“齊悅我知道，範姐跟我說了，她是已故老廠長的孫女，家裡條件也好，被安排進廠是特殊照顧，隻要她不犯大錯誤，就能一輩子留在廠裡。”

她咽下嘴裡的梨子，問：“阿晏，你有沒有打聽到我剛提到的那位馬主任的情況？”

何晏剛也聽蘇清溪說她今天才剛報道，馬紅梅就借她作筏子批評齊悅，還給她挖坑的事了，對這人的印象十分不好，但在提起她時，也還是盡可能地保持了客觀态度：“這位馬主任的……經曆比較豐富，她有過三任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