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奇怪。
璩貴千在本周第二次收到了來自潘伊自稱吃不完的零食。
學校規定是不讓帶零食進校的,但所有人都當這些規定不存在。好朋友之間分享好吃的再正常不過,還有些寬裕的同學會買超大包裝分享給全班同學。
但不包括她。
潘伊第一次把一個小面包放在她桌上的時候,璩貴千不誇張地說,半個教室都安靜了。
“……謝謝。”
在她道謝之後,盡力掩蓋着忐忑的潘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情:“沒事!這個很好吃的。”
大概三分鐘過後,教室才回到了課間應有的喧鬧程度,不過很多竊竊私語都換了主題。
有一就有二。
從那之後,潘伊經常不經意地在分零食的時候給她的桌子上也擺一點兒。
璩貴千在早上時常是不吃早飯的,雙胞胎鬧騰的時候,林雅麗有額外的吩咐的時候,她隻能匆匆忙忙地應付,在急急忙忙地上班。
來自潘伊的投喂也悄悄地改變了周圍一些人的态度。
好比,在走廊上相遇,潘伊也會自然而然地跟她打招呼;收作業了,前排的潘伊會轉頭讓她把作業往前傳。
這都是很小的互動,但這又給周圍的人證明了一件事:鄭林妹不是吃人的怪物,和她說話也不會一個不好就被社會人圍堵。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之後,和她接觸的人越來越多。
璩貴千發現自己越來越像一個正常的初中生了。她不由得發自内心地感慨,潘伊真的是個好孩子。
第二個改變則來自于值日。
初中的值日生是按周輪換的,每組值日生各自負責一部分衛生工作,例如倒垃圾、掃地、擦黑闆之類的。
璩貴千上一世一直是不受待見的,初中三年,她的值日工作就是别人不想幹的、沒人認領的活。
好比掃地和擦黑闆,這是最搶手的活計,輕松、很快就能放學回家。
擦地和倒垃圾就不一樣了。擦地的同學得等到前面的人掃完了再灑水拖地,倒垃圾的地點更是在校園另一邊的垃圾站。
輪到她的工作往往就是這二者之一,她也不得不推遲去快餐店洗碗幫忙的時間,少拿一點工錢。
但這一次不一樣了。
好像在确認了她也是個能溝通的人之後,和她同組的人也接受了她是應該有選擇權的這件事。
而且——
同學A:“你腿不方便,倒垃圾我來好了。”
同學B:“鄭林妹你擦黑闆好了,可以早點走。”
附近幾個人都噤聲了。
璩貴千反應過來,哦,大家都知道我放學要去打工。
這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書店就在學校斜對面,放學的時候客流量不小,老闆很有商業頭腦地在門口放了個小攤,專門買花裡胡哨的言情雜志。
雖然璩貴氣一直在後面的小屋收拾倉庫,但進出也總會有看見的人。
“好吧,謝謝你們。”
璩貴千勾起唇角,感受到了手腕上的傷疤細細密密的癢。
一切仿佛有在變好。
除了——
“鄭林妹,你來讀一遍這一段。”
英語課上的羅玉婷依舊堅持着每節課都要找她麻煩。
重生回來的璩貴千英語依舊不好,口語更甚,她的生存環境裡實在不需要這個技能,年輕時候她練的更多的是在後廚切土豆絲。
作為一個三十多歲的成年人,作為一個十八歲就出門闖蕩打工的人,璩貴千對于這種把人叫起來羞辱的事情有了很高的耐受度。
不過是幾句嘲諷,罰罰站而已。
但羅玉婷這兩天很不愉快,因為英語課上跟她一起笑的聲音小了很多。
欺淩這種事,就是要以多欺少才好玩。一旦己方勢力少了,沉默的人多了,再嚣張的人心裡也免不了打鼓:到底現在誰才是那個被圍觀的猴?
羅玉婷應對不安的方法就是表現得更加色厲内荏:“你看看你,每天就知道打扮,學習的事你放在心上了嗎?”
這就是明眼人都看的出來的胡話了。
再眼瞎的人都看的出來,比起很多人校服裡花裡胡哨的内搭、卡通俏皮的發卡發飾、五花八門的鞋子,璩貴千永遠的黑色素圈是多麼樸素無華。
“現在不學好,以後就隻能做社會的渣滓!以後你的同學都做老師、做醫生、當公務員,那你要幹嘛去呀?啊?”
璩貴千神遊天外,心想這又關你什麼事呢。
全班鴉雀無聲,就聽得到羅玉婷的數落和咆哮。璩貴千站在那,心想這也不失為一種打發時間的好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