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璐坐在急診病房的床頭,腦袋一點一點地垂着,實在被困意攏住了思緒。
從那一個匹配成功的彈窗開始,事情的發展離奇而複雜。
一層又一層的上報電話。
人在外地出差的所長急匆匆地趕了回來,到急診室聽他們彙報了情況,接着墊費讓他們去開一間單人的病房,把還在昏迷中的女孩從人來人往的急診隔間裡挪出去。
魯鵬飛帶着路小葛守在門外,眼睛都熬紅了,但所長說待會兒這孩子的親人就過來,讓他們一起等着。
“這事……不能說立功,但好處肯定少不了……咱們還是運氣好,以後說不準經費就不緊張了,”所長指了指魯鵬飛那條褲腿三個洞的破褲子,“加班津貼都給你們提一提,你看你那樣子,你老婆不罵你啊?”
魯鵬飛沒所謂地抖了抖,又點了根煙醒神:“這麼快?”
“啧,”所長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飛過來的,能不快嗎?”
“省裡的老張還給我打電話了。”所長左手食指往上指了指,示意他們是哪個老張。
魯鵬飛沒說話,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路小葛還雲裡霧裡的,又不敢當着所長的面問長問短,隻好偷偷拽他師傅的衣角。
魯鵬飛白他一眼:“那小孩,是個有錢人的孩子,丢了十幾年了。”
“嚯,”路小葛精神了一半,“大喜事啊,這家人運氣真好。”
“是啊,隔着萬水千山呐,”魯鵬飛難得附和他,停頓了一下又道,“也不全是運氣,那個DNA測試機,就是他們家出錢搞的。這些年打拐專項行動也沒少給捐錢。”
路小葛瞪大了雙眼,剛想說這胎也投的太好了,緊接着就想起那孩子還躺在病房裡,傷痕累累。
對話結束不久,寂靜的病房走廊裡傳來陣陣腳步聲。
所長刷地一下站起來,給路小葛吓得夠嗆。
走廊盡頭快步走來一行人。打頭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身形高大,面目不怒自威,說是保镖都有人信。
然而他行至身前,很自然地側過了身,露出身後的一老一少。
“您好,我是郭臻。”
兩人握手,沒有一句廢話,郭臻緊接着開始介紹:“這位是璩逐泓,貴千的哥哥;這位是李淑珍女士,是……”
李淑珍溫和一笑,接過了話:“我是他們的管家。孩子的爸爸媽媽還在趕來的路上。”
“好,好,先進去看看小孩吧?”
所長招呼着,示意魯鵬飛給他們開門。
楊璐還坐在床頭,一邊玩着手機上打發時間的單機遊戲,一邊關注着打點滴的小女孩。
到醫院之後,醫生初步診斷她是腦震蕩導緻的眩暈嘔吐,先開了消炎止痛的藥和一些葡萄糖挂針。
郭臻的腳步停在病房門内,給璩逐泓讓出了位置。
璩逐泓一身簡單的白色T恤和黑色長褲,頓了頓,強逼着自己徑直走進門内。
病床上的人小小的。
在來的路上,璩逐泓有在内心勾勒過貴千的樣子,或是像照片上年輕時候的媽媽,笑起來有兩個深深的酒窩;或是像他初中時的女同學,總愛梳齊劉海和低馬尾,或許也喜歡五花八門的明星雜志。
但都不是。
楊璐起身,在魯鵬飛的示意下讓出了位置。
璩逐泓站在一邊,看着淑珍阿姨輕輕地拉下病床上的女孩掩到口鼻邊的被子。
太瘦了。
璩逐泓不禁皺眉。
額頭上一塊潔白紗布擋住了小半張臉,她的眉毛還微皺着,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穩。
李淑珍去摸她露在被子外吊點滴的手,接着把自己的披肩取下,小心翼翼地墊一半在她的手下,又輕柔地折起一半蓋在上面。
兩人的雙手擦過,李淑珍感受到女孩掌心幾處厚繭,紅了眼眶。
病房中一片靜默,楊璐在兩人身後欲言又止。
“你們是在哪發現她的?”
郭臻在門外詢問所長,醫院的隔音并不好而夜裡又太過寂靜,裡間的人也能聽得清楚。
魯鵬飛接過了話茬:“傍晚六點出頭,一個穿着第一中學校服的男生把她送過來的。高中男生口述,在路邊看到她一個人坐着,說不出家庭地址和名字身份。”
“一個小時前我們調取了那個路口銀行的監控,确實是他說的那樣。再往前的行蹤我們還在摸排中。”
“這孩子當時穿的是潞城初中的統一校服,我們也在同步詢問各個學校是否有失蹤學生。但今天太晚了,大概到中午能有回音。”
“在和她接觸的過程中,她說過有父母,但我們詢問她的姓名、住址、電話這些信息的時候,她就不肯說話了。”
郭臻在手機上飛速按着按鍵,幾乎舞出了殘影。
“身體狀況呢?醫生的檢查結果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