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璩湘怡牽住她的手,邊走邊交代,希望緩解她的不安:“……他們都很喜歡你的,你不記得了,你小的時候,經常騎在外公肩上到處飛,有一次差點撞到頭,把我氣的呀……你還和外公一起笑,小壞蛋……”
璩貴千聽她說着這些自己并不熟悉的記憶,在絮絮叨叨中分散了注意力,直到電梯門滑開,她一眼看見沙發上正襟危坐的人蹭的站了起來。
傅爺爺感到了手心的汗。
陰虛火旺。
他腦子裡冒出了毫不相幹的四個字,接着又飛速散去,在身後猛地一擦,又想起兒子兒媳剛才的囑咐。
别激動!别吓着她!
“咳,”他輕咳一聲,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那什麼,我站起來要拿什麼來着。”
璩湘怡一瞬間都要被自家逞強的公公逗笑了,但她知道傅爺爺是臉皮薄心氣高的代表,這一笑還不知道會怎麼惱羞成怒呢。
幸好這時,别墅窗前的璩簡和王曾柔聽見了聲音,轉過身來。
“貴千……”
璩老夫人溫柔的聲音響起,略帶哽咽。
“長這麼大了……”
璩簡站在妻子身邊,沒有出聲,手指卻抽搐着顫抖。
傅奶奶端着花瓶從廚房出來,心事重重的臉一瞬間凝住,看着湘怡身邊小小的女孩,淚水淌了出來。
趁着他們沒看見她,傅奶奶轉身,若無其事地揩掉眼淚,腳步輕快地向前走去。
但空氣還是沉重的。
在他們飽含熱淚的眼神裡,璩貴千輕點睫毛,感受到了濃重的感情向自己壓來。
傅諧和璩逐泓在門廳内朝這望來。
夫妻倆心有靈犀,傅諧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叫他們先過來吃飯。”
紅木餐桌上衆人圍聚一團。
這座别墅的面積并不大,三層樓外帶頂層的露台,并不是最大的莊園主建築。
璩湘怡不喜歡空曠侘寂的環境,相反,她更鐘情于極繁主義,想要的就應該得到,錢和愛會流去它們該去的地方。
但她喜歡這裡,而作為真正讓璩式成為一個跨國集團的企業家,她也足夠任性,有足夠的資本宣稱,我所在的地方才是中心。
餐廳内,熱氣騰騰的湯盅掀開,鮮香撲面,餐品全都是朝着營養好消化的方向烹饪。
傅諧給女兒盛了飯,坐在旁邊,看似時而和長輩們搭話,實則心思全放在貴千有沒有好好吃飯上。
她不挑食,但隻要你足夠關注,總會發現她更傾向于什麼,又有什麼是她“愛”吃,而不是僅僅“要”吃的。
桌上九個人,李淑珍姗姗來遲,坐下就老實吃飯,不給四個擠眉弄眼的同齡人打任何掩護。
璩簡無語地從這位從小如此的姐姐身上移開視線,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女兒。
“貴千愛吃魚嗎?我和她外婆這回帶回來好幾條野生大黃魚,都是從釣友手裡直接買回來的,讓廚師找人凍起來了,最好是……”
璩簡一緊張就話多,王曾柔在桌下一踩他的腳,又咻地靜音。
璩湘怡看眼着貴千吃掉了半碗飯,終于肯擡一擡眼,簡單敷衍父親。
她一一介紹,貴千就跟在她後面,說完一個人,小聲地附和,喊着外公外婆爺爺奶奶。
“好,好,”傅爺爺紅了眼眶,伸手拿紙按在鼻子上,好險沒哭出來,“回家就好。”
傅奶奶露出柔和的淺笑:“貴千,我們都很想你。”
璩簡聽見那一聲外公,就想起小孫女從前在他懷裡蹬腿的樣子。貴千給誰抱着都肯乖乖就範,隻有在他懷裡才蹬腿,他一直覺得,貴千最喜歡外公,和他最要好。
他砰地起身,腳步零亂地沖了出去,接着衆人就聽到幾聲巨大的抽泣。
李淑珍戳了戳王曾柔的手,示意她去哄這個數十年長不大的男人,王曾柔反遞回去一個淡定的眼神,表示這都是老生常談了,這麼些年了,吵架激動哭、回憶往事哭,她懶得理。
果不其然,兩分鐘後璩簡就回來了,手裡還提着老大一個紅包。
寫着金箔福字的紅包打開,璩簡手腕一翻,桌上丁零當啷散落幾串鑰匙,被他一把推到貴千面前。
他早就準備好了的東西,本來看親家在不想拿出來,現在卻忍不住了。
“都是好房子,城裡所有好學校的學區房都有,我們貴千想上哪個就上哪個。”
璩逐泓一口水在嘴裡險些嗆着。
外公的禮物真的很沒創意,當年他上學前,也是偷偷地給他塞學校冊子和鑰匙串,告訴他别聽他媽的,想上哪個偷偷和外公說。
房子?
她對金錢不是沒有概念的,金錢是她沒有上幼兒園的原因,是摔碎碗碟會被教訓的原因,是隻能穿舊衣服的原因。
璩貴千慌了神,求助地看向了爸爸媽媽。
璩湘怡和傅諧對了個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無奈。
但本着對自己父親的了解,璩湘怡知道他們不收,接下來還有的說呢,因此柔聲對貴千說:“收到禮物該和外公說什麼?”
璩貴千不知道她脖子上的玉就能抵過桌上一半的鑰匙價值,還有些惶恐,但本能地回答:“謝謝外公。”
璩簡連連應聲,惹得傅爺爺翻了個白眼。
“過戶手續你媽媽會安排好的,诶?戶口已經弄好了吧?”
這是正經事了。
傅諧點頭:“已經恢複了,一些證件還在補辦。”
“那就好。”
沒有一個人問及過去,現在隻有真切的開心,為了團圓的時刻,像一個全新的起點。
飯後,璩逐泓帶貴千出去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