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咖啡的隊伍不短，好不容易輪到陳嘉良。
他揣着兜，看了看餐牌，跟服務員說：“要一杯熱拿鐵，一杯冰美式，還要一杯……愛爾蘭咖啡。”
服務員垂眸看着下單用的顯示屏，聽見“愛爾蘭咖啡”時，禮貌提醒道：“先生提醒您，我們的愛爾蘭咖啡，是咖啡液加威士忌的哦，能接受嗎？”
陳嘉良想起剛進咖啡廳，問秦逸雲和黎落想喝什麼。黎落餐牌也不看，張口就說要喝威士忌。
在咖啡店點威士忌，陳嘉良給了他一個“神經病”的眼神。
陳嘉良心裡嫌棄，嘴上卻問：“你們加的是什麼威士忌？”
服務員是新手，求助的眼神看向店長，卷毛店長從擺放原料的櫥櫃裡掏出一瓶威士忌，遞給陳嘉良。
店長介紹道：“度數不高，但口感不錯，配咖啡剛好。”
陳嘉良看了眼牌子，這款威士忌他在Uncle Maggie喝過。一杯威士忌是三杯咖啡的價。這裡的老闆居然用來做咖啡，還挺舍得。
點頭跟店主說可以。心裡又罵了黎落一句，神經病該滿意了吧。
等咖啡的空檔，他習慣性地掃了一眼咖啡廳裡的人。看了一圈，視線不受控地還是落在黎落身上。
他表情一如既往的高冷，嘴上一張一合，不知道說了什麼，讓坐在對面的秦逸雲一臉嚴肅，坐姿闆正，嚴陣以待地像在面試。
陳嘉良忍不住好奇，這兩人第一次見面，到底在聊什麼呢？
能讓兩個完全陌生的人聊起來，話題隻能是共同認識的人或事。
陳嘉良第一時間想到——他本人。
啧，不知道黎落跟秦逸雲怎麼蛐蛐自己呢……
……
在知道黎落跟自己一樣喜歡陳嘉良時，雙方的對話氣氛從相互警惕，變成經驗交流。
比起秦逸雲的患得患失，黎落的态度灑脫得多：“喜歡他是我的事，為什麼要告訴他？”
黎落回答得很幹脆，幹脆得颠覆了秦逸雲追求兩情相悅的感情觀。
她追問：“你不好奇他對你的感覺麼？也沒想過，跟他在一起？”
黎落思考了一下，緩慢地搖頭：“都沒想過。”
黎落說的是實話。或許是來不及想，或許是想了也沒用……
當人直面死亡，的确會改變許多固有想法，讓你摒除一切雜念，直奔目标。至少這段日子，黎落都是這麼過的。
但，他沒想到，會出現陳嘉良這個異數。
他淡淡道：“不過，有的事哪怕不說，以陳嘉良的觀察力，也應該看出來了。”
秦逸雲皺眉：“你是說，他能看出來誰喜歡他？”說完，又搖頭否認，“應該看不出來，他這方面神經粗，挺遲鈍的。”
黎落聽到笑話似的，驚訝着反問：“他遲鈍？”仿佛兩個人認識的，不是同一個陳嘉良。
“我認識的人裡，就沒人比他敏銳。”
他口中說的“人”裡，包括港城警署裡的絕大多數警察，但他沒細說，怕吓到眼前的女生。
“說了你可能不相信……”他身體前傾，托着腮，故意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陳嘉良看我的第一眼，就很敏銳地發現我是男的。”
“！！！！”
秦逸雲眨着一雙大眼睛，從頭到腳把黎落掃視了個遍。面對面聊了那麼久，她一個女生，居然完全察覺不出，對面坐着的，從頭到尾都是個男的！！
女生混亂的反應，大大取悅了黎落，側面證明他的裝扮，已經到了能以假亂真的程度。
黎落笑着把變聲器關掉，用自己的原聲問她：“這樣會不會好點。”
黎落音色也偏中性，說話時慢條斯理，哪怕不用變聲器，也不會覺得違和。
秦逸雲念的藝術專業，對跨性别、Coser這類小衆群體的接受度向來比較高。但内心的震驚騙不了人，她眼神抖動了一陣，壓下心中的情緒。
再細看黎落，這張臉精緻，身材纖細，在服裝的遮掩下，男性特征幾乎看不見。确實很難判斷。
那陳嘉良怎麼……
她禁不住感歎：“我一個女生都沒發現，他怎麼發現的？”
黎落手指在臉上點了點，笑道：“好問題，我也想知道。”
“所以，你說他遲鈍，有可能是他看破不說破而已。”
黎落猜到了女生對陳嘉良的心思，一想到她試探陳嘉良時，他的反應，眉宇間冒出一絲不耐煩，陰陽怪氣：“說起來，陳嘉良還挺體貼。”
被看透的秦逸雲心虛地轉頭看向窗外的海景，不說話了。
……
黎落的視線，從秦逸雲移到遠處某個人身上。他眯着眼，定睛确認片刻。
伸手收回桌上的變聲器，對秦逸雲說：“那邊有個朋友，失陪一下。”
黎落的碎花長裙從秦逸雲身邊擦過，淡淡的焦糖味混着咖啡廳裡的咖啡香，意外地融洽。
身邊幾桌客人的目光，随着黎落的身影轉移，但誰能看出黎落的真實？
難怪他對陳嘉良不一樣。秦逸雲想。
黎落離開不久，陳嘉良就端着三杯咖啡過來了。發現少了一個人，視線自覺朝黎落的方向看去——黎落倚着戶外的欄杆，跟一個男生在說話。
那男的不知說了什麼，黎落居然，笑了……？？
黎落的異樣，讓陳嘉良差點沒拿穩手裡的咖啡。幸好秦逸雲反應快幫他扶了扶，咖啡才沒灑。
他們把咖啡放到桌上。陳嘉良的視線卻一直沒收回，他問秦逸雲：“那人是誰？”
秦逸雲還在為那場“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告白感到難堪。情緒低落地擡頭瞥了一眼。
喝了口拿鐵，上唇不自覺沾着奶沫，像小胡須。她有氣無力：“說是一個朋友。”
那個“朋友”長得比黎落高半個頭，穿着白色T恤，長得還算可以。
兩人一起貼在欄杆旁，彼此的距離很近。
如果是普通人，這個距離确實算得上“朋友”。但對象是黎落，這個人心思重又難以接近。能跟他站得那麼近，肯定不隻是“普通朋友”那麼簡單的關系，而是非常親密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