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萬楹趕忙應道:“正是,我們正是去張家做送親宴的廚子。”
“好好好,快些上船吧,我可是在這裡等了你們好一會兒啊。”
三人上船,前溝村離着朱家村隔着一條河,坐船足足需要一炷香的時間,等着三人到達張家的時候,院子裡早已經架起土竈,鵝鴨均宰殺處理幹淨,好像一切就緒就等着萬楹他們過來。
一看到萬楹進門,張嫂子趕忙迎上來,“萬娘子可算是來了,看到你我這顆懸着的心總算是能放下了。”
“今日是妹子的大好日子,我這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隻是這兩日趕着繡出一對枕套,算是給妹子的一個添妝,您可别嫌棄。”
“喲,你這也太客氣了,這每日都這樣忙了,還給她做枕套,真是……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張嫂子看着針腳細密的枕套,感動的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說是繡,其實也隻是在枕套中間繡了一對兒并蒂蓮的輪廓,村裡人平日用的,大多都是這樣繡,一則是繡點東西看着不空,二則如此也更為省線。
故而張嫂子也并不覺得簡陋,反而看到那密實的針腳越發的喜歡。
“時間還早,都還麼有吃早飯吧,先去屋裡吃些點心早飯,一會兒可有得大家忙呢。”
三人的确都沒有吃早飯,在張嫂子家裡對付幾口,萬楹便坐不住了,肉都需要提前腌制上,哪裡能等到做菜的時候現處理。
“這鴨腌制好倒也不用上鍋,一會兒可能需要再院子裡架起火堆,今日要做兩道烤食。”
聞言張嫂子還有些遲疑,但想到那日在甄家吃過的美味她又有些釋然,“好,那我這就讓孩子他爹去準備,還有什麼事兒需要提前安排?”
萬楹看看桌子上和木盆木桶裡的食材,“倒也不用了,嫂子真是個勤快人,這些東西都處理的很好,剩下的交給我們就好。”
一桶的豬下水全都處理好了,要說豬身上最便宜的,便是這一副下水,張家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若真的隻讓他們買些淨肉,怕是也要為難一番,這到底是送嫁宴,還不能壓了夫家那邊的排場。
而張家姑娘嫁給的書生,家境好像也不算太好,所以萬楹衡量過後決定就讓那個張家準備一副下水,她今兒就要憑着這些讓人看不上眼兒的東西,讓所有嘗到的人都大為驚豔。
她看看那桶裡的下水,張嫂子都處理幹淨,但這種幹淨也隻是張嫂子洗的最夠幹淨,按照萬楹要求的還是不行,“我先去廚房處理這一下這些。”
說着她便要去提那一桶下水,手還沒有碰到桶的提手,就有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先一步拎走了那隻桶。
“我給你拎過去。”
偷偷扒着門簾朝外看的張姑娘看到這一幕,心裡滿是羨慕和期待,她即将要嫁過去的那戶人家,也隻有一個書生,聽聞說話舉止處處都是穩重溫和的。
想來日後夫妻之間相處起來,應該也是如此吧。
跟來的黃嫂子則按照萬楹叮囑的,将鴨子肚子用竹簽縫合,還要從脖頸處吹氣進去,将整隻鴨子都吹得像是孩子玩的蹴鞠球。
這一幕看呆了張家的人,就連躲在屋裡待嫁的張姑娘也走了出來,而周圍的人卻沒有一人察覺,所有人都在看着萬楹三人的操作。
見被吹起來的鴨子,又放到萬楹調好的醬汁中浸泡,便也沒有接下來的操作,而萬楹這會兒正坐在院子裡,清理這下水上的黏膜。
她做的豬肚之所以沒有任何的腥味,皆是因為她将豬肚上的一層黏膜剝去,大腸還會用木炭灰揉搓去腥油,最後再放在清水裡灌洗。
這一步步的操作徹底驚訝住了張家人,他們有些拘謹的圍繞在萬楹幾人的身邊,想要搭把手卻又無從下手。
巳時末刻,張家的院子逐漸來了不少的賓客,先是張姑娘的手帕交,接着便是張嫂子的娘家人和小姑子過來幫忙待客。
衆人一進院子無一不被後院飄來的香氣震驚到,“這是什麼味啊,怎麼這樣香,剛才我走到前面大槐樹的地方,就隐約聞到這香味,當時還在想是不是你家裡升出的,這一進門香味更濃郁了。”
“是啊,這味道真是太香,以前從沒有聞到過。”
聽到這些話,張嫂子開心的合不攏嘴,“一會兒開席還有更香的,你們一會兒可得多吃些啊。”
看着她帶着幾分得意的神色,再聽聽她這話,幾人心裡轉了幾個心眼。
“喲,看你這架勢是找到了稱心的大師傅了,可是咱們村裡的宋娘子?”
聞言張嫂子搖搖頭,“我沒在咱們村裡找,我找的可是給城裡陳員外做過壽宴的萬娘子。”
“啥?給員外做過壽宴?!”在場的人無一人不感到震驚,這可不是娶兒媳婦啊,這是送嫁的宴席,張家竟然請來這樣的人物做席,衆人心中有些複雜。
但更多的還是震驚,“你真的請來了給員外做席的廚娘?!這得多少錢啊。”
這會兒來的也都是自家親戚,張大嫂也沒有藏着掖着,“我就是想讓我家二妞風光一把,這些年的惡氣也借着這樁喜事出出,不然我又怎麼舍得掏一兩銀子請萬娘子。”
聽到價格後,衆人倒吸一口涼氣,但也都紛紛表示理解張大嫂的想法,這兩三年裡經曆的太多,這次倒是真應該借着喜事好好沖沖。
衆人也不再說什麼,到底是大喜的日子,張家出口氣,他們這些人也有了口福,自然是吉祥話不斷,聽得張嫂子都有些飄。
靠近午時,張家的院子裡香味不斷惹得全村人都震驚到,沒有被邀請的村民站在不遠處看着熱鬧的張家。
“張家今日這是請了哪位大師傅?聞着這味便知他們今日這排場不小啊。”
“可不是得大操大辦,張家這也是因禍得福了,聽聞二妞的夫婿是個童生,明年春就要去考秀才的,即便是考不中那可能去當個賬房,或者應試衙門裡官吏的招聘,這樣的夫婿張家兩口如何能不滿意。”
趙梁這日恰好回村探望老母,因是贅婿平時都得孝奉在嶽丈身邊,每月也隻有兩日可以回家省親。
這一進村口便聽到了熱鬧的聲音,順着百姓的目光看過去,才曉得原來是張家二妞今日成親。
他素日不怎麼在村裡住着,倒也不曉得二妞找到了什麼樣子的夫婿,如今聽到村民如此一說,他心中像是打翻了調味罐子,五味雜陳讓他一時牙關緊閉,雙手青筋凸起像是在隐忍着什麼,卻又無能阻止,隻能站在這邊遙遙望一眼。
恰在這時,新郎官騎着趕着裝點好的驢車過來迎親,一身書紅袍,手握折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樣貌,雖有些枯瘦黝黑,但人看着氣質如竹,走着四方步倒有些氣魄在身上。
張家大門處又是一陣陣熱鬧聲,鞭炮也在這個時候響起。
這一聲也在提醒萬楹,該準備上菜了,果然鞭炮聲落下不久,前來幫忙的一位嬸子跑過來通知,“快,人都已經落座,可以準備開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