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萬楹是宮裡的宮女,這個年紀也不該成親生子,宮裡的宮女橫豎要到二十五之後才可以放出去。
但看着她懷中的孩子,顯然這人成親甚早,怎麼也不像是在宮裡待過的人。
可若是他入宮前見過的人,即便是萬楹那會才出生,掐指算到今日也不該才十五六的模樣,他入宮都快三十多年了,這時間也對不上。
萬楹還未想好要如何解釋,因為相遇的過于突然,她一時情急倒是沒有想好說辭,就上前認出對方。
此刻被人這樣一問,萬楹心頭猛地跳起來,緊張的張張嘴又閉上,眼神裡透出一絲的慌亂和懊惱。
她原以為和徐老的相見,應是在陳員外的牽線下,隻當是自己佩服他的廚藝,想要拜他為師故而尋人相遇。
但眼下已經說道這個份上……
“徐老可是貴人多忘事,我家祖上曾在祁王府中做過事,年少時有幸在禦膳房見過徐老,您還給我們一碟滿是花香的點心。”
聞言徐洪愣住打量着趕車人,上了官道沒有什麼人走動,萬楹就将車簾掀開,如此甄子雲回頭便可看清車裡的情景。
她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心裡也更為踏實。
打量了甄子雲許久,徐洪像是了然了什麼,微微點點頭,“我道怎麼覺得你看起來有些眼熟,隻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原來在宮中見過。”
說到這裡,徐洪也想起了祁王府的遭遇,略有惋惜的歎息一聲,眼下祁王府在京城可是禁言,誰人也不敢多提,再看今日祁王府舊奴,他心中也有些凄涼。
“這世道亂咯,忠言逆耳招來殺身之禍,反賊四起誰也不曉得明日又是什麼光景。”
提到這個,甄子雲回頭看向車裡,剛好和萬楹對上視線,二人視線一觸即離但也都看懂了彼此擔憂的事情。
“徐老這是遇到了反賊?看這傷勢應該有些時候了吧?不像是在咱們這附近受的傷。”
徐老也沒有瞞着,“是啊,兩個月前我剛出京沒多久,在去烽煙城的路上出的事兒。”
這兩個月裡徐洪也是一路走來,從未停下給自己治療,奈何不管換了多少個醫館郎中,他這箭上都沒有愈合的迹象,拖拖拉拉到了今日,傷口大面積潰爛,血水腥臭難聞。
他更是因此連綿幾日高燒不退,今日從客棧走到藥鋪,都已經耗費了他全身的力氣。
聽他說的這話,甄子雲多少對于京中的情況又有些猜測,一旁的萬楹反而被他說的時間震驚住。
“你這傷兩月都未能好?!”
原還有些疑心這二人曾是祁王府舊人,怕是對京中事兒有些心思,眼下見萬楹全然不問京中事,徐洪心裡的戒備也少了幾分。
“是啊,期間敷藥還是管用的,可就是不見愈合大好,時間依舊便開始潰爛。”
三人說話的功夫,騾車在甄子雲的驅使下,馬不停蹄的一路快走進到村子裡,萬楹擔心村民們嚼舌根,便在村口處放下了車簾。
坐在車棚裡,她都能聽到不少村民感歎他們買了騾車,但也有不少人陰陽怪氣嘲諷他們買不起牛,卻買了一頭不中用的騾子。
甄子雲一臉淡然平靜像是沒有聽到似的,坐在車裡的萬楹早就猜到會有人這樣說,也并沒有當回事兒,反倒是坐在她對面的徐洪,聽了幾句閑言碎語,臉上帶着幾分不忿。
“這些村民怎麼都如此無禮?!”哪有當着人家的面,說這樣的話。
“不過是閑話,徐老不必和他們一般見識,我們夫妻二人尚有這騾車一輛,他們卻連這比牛便宜的騾車都沒有,我又何須和他們一般見識。”
聽到這話,癱坐在對面的徐洪無聲的伸出一個大拇指,他人實在是太虛弱有很多話想要說,但這一刻也真的不想再耗費力氣。
幸而騾車很快回到了家裡,夫妻二人顧不上騾子,趕緊架着人來到了君君的北屋,将人擡上炕甄子雲再一起看了看他的傷口。
“從我那副藥中,拿出兩片人參讓他含在舌下。”
見人大有昏迷之勢,萬楹顧不得問旁的,趕忙尋來甄子雲湯藥中的藥引子,取出兩片鮮人參放在徐洪的嘴裡。
“那接下來該怎麼辦?”她現在是一點招都沒有,回來的時候甚至都沒有在藥鋪買點傷藥。
眼下看着人昏迷過去,傷口還在不斷的滲着腥臭的血水,萬楹吓得手都在微微顫抖。
反倒是甄子雲十分冷靜,臉色淡淡的好像這事兒算不得什麼要緊事兒。
“你去燒水,再将這把匕首用熱水燙過給我,他傷口處的腐肉必須全部切掉,不然這傷隻怕會要了他的命。”
萬楹趕忙去準備熱水和刀具,等端着木盆過來時,隻見北屋的門簾被放了下來,甄子雲人在屋裡,隻伸出一隻手接過木盆。
“你别進來,一會兒他醒來需要好好補補,時辰不早……不如你先去竈房做飯。”
萬楹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麼忙,便也不會在給他添亂,轉身朝着竈房走去,就算徐洪不餓,家裡還有兩個孩子等着吃飯呢,哪裡就能耽擱呢。
她腳剛踏進竈房門,就聽到北屋傳來一陣凄厲的叫聲,這聲音之大别說是竈房裡的萬楹,就連走到門口的黃嬸子都被這一聲吓得一哆嗦。
趕忙就往屋裡跑,“這是怎麼了?!”
萬楹從竈房出來,剛好和跑進門的黃嬸子撞在一起,二人對視一眼萬楹拉住她。
“家裡來了一位舊友,身上帶着舊傷,子雲正在給他清理傷口周圍爛肉。”
聽到這話黃嬸子安心不少,這才沒有剛才那般慌亂,“喲這可不是小事,我去瞧一眼。”
這種事兒萬楹是不敢靠近查看的,甄子雲也曉得她膽小故而不讓她進屋,這會兒黃嬸要進去看一眼,她更不會阻攔,自己幫不上忙,說不準黃嬸還能幫甄子雲一把。
黃嬸一進門看到的場景也讓她吓了一跳,見徐洪肩頭鮮血不斷流出,趕忙遞過去白棉布。
“流這麼多血是要死人的啊,這得想法子給他止血。”
守在門簾外的萬楹聞言,趕忙拿出一個小瓷瓶,人不敢進去看隻将手裡的瓷瓶探入門簾後,“這裡有金瘡藥。”
黃嬸掃了一眼拇指大小的小瓷瓶,“嗐,這點夠幹什麼的。”說完她松開按着傷口的手,和甄子雲說道:“等着,我這兒有個土方,準能止住。”
說完黃嬸子沖出來直奔竈房,萬楹跟在她的身後,“萬丫頭快去找個幹淨的碗來。”
說着黃嬸已經伸手去抓竈膛裡的草灰,帶着溫度的草灰被黃嬸用力捏了成更細的粉末,待萬楹遞過去碗的時候,她已經搓好了兩捧草灰粉末。
用完盛着再次回到北間,還不等甄子雲反應過來,就見黃嬸将那滿滿一碗的草木灰盡數倒在了徐洪的傷口上。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