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如同兩把匕首,同時刺向了殿内兩位母親的心,萬楹眼睛通紅,擡手擦了一把臉。
“怎麼會呢,君君永遠都是娘最愛的孩子,但蕭麟是太子,是皇後的兒子。”
小小的孩子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像是長大了似的,好像懂了這裡面的彎彎繞繞,他眼睛裡落下豆大的淚水,無聲的滑落至下巴。
苦笑着看向萬楹,眼神裡滿是期待,“那我可以隻做娘的君君,不做太子嗎?”
這話萬楹沒法回答,她痛哭着,一雙紅唇顫抖不已,卻愣是不敢開口,生怕自己一時瘋狂的想将太子占為己有。
隻見原本坐在高位上哭的梨花帶雨的皇後,如同一隻蝴蝶似的,動作溫柔優雅的來到君君身邊,蹲在他的身前擦去了他臉上的淚水。
“傻孩子,你還是你啊,你既是你娘的君君,也是母後的太子,你并有失去他們,同時還多了父皇母後的疼愛不好嗎?”
這話讓君君小小的腦瓜困惑起來,顧不得哭泣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這人眼睛和他的很像,這會兒看着他的目光像極了他娘看着他的時候。
他真是她生出來的?
君君清楚,自己并不是萬楹親生的孩子,畢竟萬楹的出現也隻是在幾個月前的事兒,但他想要一個娘,而萬楹對他勝似親娘,甚至比村裡那些孩子的親娘還要好。
她從來不會打他,還會給他做好吃的,生病了會晝夜不休的陪在他的身邊,甚至為他冒險而受傷。
看着女人在自己面前不斷落淚的樣子,君君的心逐漸也揪了起來,他擡手拭去皇後臉上的淚水。
“那我日後還可以時常見到爹娘?”
這一刻,皇後心裡的驚喜和激動,勝過剛才的酸澀和委屈,她的孩子心疼她,幫她擦去了淚水,她想要将人緊緊抱入懷中,但也知道有些事兒急不得。
于是她隻能試探着不斷靠近,給夠他足夠的安全感和信任,“當然可以,若是你需要時間調整,也可讓他們在宮裡陪你住兩日,但隻能兩日,因為這裡的規矩多,留外臣留宿宮中不符規矩。”
君君扭頭看向不遠處的爹娘,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好,那我們就在這裡住兩日。”
萬楹和皇後同時松了一口氣,唯有甄子雲眼神晦澀的看着小小的太子,他剛才可沒有聽錯,他說的是“我們”而不是“他們”,顯然這孩子仍舊不想留下來。
“好了,别的事兒日後再說,現在随我去拜見你的父皇,記得行禮。”甄子雲聲音仍舊淡漠,好像君君的去留,他并沒有多在意。
暗夜攙扶他起身,牽着君君的手朝着後殿走去,皇後轉而看向站在門邊的萬楹。
“走吧,王妃随本宮一起陪太子過去。”
冷靜下來,萬楹才意識這裡是皇宮,不是什麼可以随便進出大呼小叫的地方,剛才自己無形中觸及了無數次足可以殺頭的禁忌。
她臉上展露出幾分惶恐和後怕,她向來不怎麼會藏心事,在經曆過無數次宮鬥的皇後面前,這些小動作根本就不夠看。
什麼都寫在臉上明明白白的,餘皇後見此突然笑了一下,“走吧,你也不用擔心,說起來太子的事,本宮倒還要謝謝你,他能這樣信任親近你,說明平時你是真的疼愛他,這些年多謝你照顧麟兒。”
對上皇後如此平易近人的态度,萬楹心裡的惶恐稍稍減退幾分,雖然初見皇後初入皇宮,但萬楹卻是笑裡藏刀的人。
前世初入董府的時候,董家大夫人董姜氏不也是如此溫柔和善,她當時傻傻的以為對方是真心拿着她好,有什麼心裡話無人傾訴也會和董姜氏說。
後來發生了一系列的事,讓她認清了對方的嘴臉,才曉得原來那些大度溫柔,善解人意不過是對方準備拔刀前的鋪墊。
餘長風的話尤然在耳,她不得不多起一層心思,“多謝娘娘不怪罪,剛才民婦……臣妾多有失禮冒犯之處,還望皇後娘娘莫怪。”
皇後斜掃了她一眼,“本宮知道你不過是愛子心切,又怎麼會怪罪于你,倒是本宮之舉惹得你們母子傷心。”
這話音兒一落,萬楹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果然和她預想的不錯,這人看着大度不記仇可又怎麼會真的不計較。
這些大戶人家出來的人,最是會人前演戲背後捅刀子,讓人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皇後娘娘言重了,臣妾惶恐難安,臣妾是去年仲夏才過門的,太子既知臣妾是繼母卻仍舊願意打開心扉接受于妾身,說明太子心善仁慈,娘娘若願意給他幾日時間,隻要讓太子感受到您的真心,必會再續母子情,到底是血濃于水,這血脈親情最是難割舍的,即便是初見也能感受到彼此之間有些别樣的情感。”
一句“血濃于水”讓皇後神色變得更為真實幾分,但和藹的目光中仍舊帶着幾分審視的味道。
“當真如此?本宮瞧着太子并不想與本宮親近,本宮想要抱抱他,太子卻往後退了半步。”
小小的一個動作,在旁人看來沒有什麼,但這半步卻深深刺痛了皇後的心,再觀太子對于萬楹的态度和依賴,皇後心裡的酸澀嫉妒,難免會沖破理智化作一縷怨恨。
萬楹擡眼看了一下走在前面的父子二人,心中不由得感歎道,這皇宮可真是大啊,前殿和寝室之間都要走這麼遠。
臉上卻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太子隻是被吓到了,杜公公隻因陛下身子抱恙,想讓陛下早一點看到孩子,也能心情愉悅早些病愈,不等太子反應過來,陡然将人抱下馬車一路狂奔,别說是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就算是在村子裡如此,太子都要生氣,自然不肯這時候與人親近。”
皇後眼神裡閃爍出一絲不滿,想到這兩日杜盛回宮後,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她更是不悅,這人因跟随陛下日久,此番又立下頭功,就連和她說話的時候神色都有些桀骜,雖然說客氣有禮,但就是讓人覺得不爽。
萬楹接着又說道:“加之前兩日太子因趕路不适高熱難退,大病初愈便讓禦林軍帶頭接人的将軍吓到,緻使他對着初見之人更是抵觸不悅,故而今日見了皇後娘娘才會如此反應,還望娘娘多給太子些時日,等他平靜下來感受到娘娘對他的真心,自會親近皇後娘娘遠勝臣妾。”
這話一出皇後的臉色好看了許多,但也皺起蛾眉一副困惑之色。
“你說迎接太子的禦林軍首領吓到了麟兒?”
萬楹微微颔首,“正是,那日太子病愈起身,神色有些恍惚之際,那位首領不知因何身着盔甲撲向太子,雖說對方是見到太子歡喜過頭情難自控,可他那樣一個魁梧高大的男人,突然撲向稚嫩的太子,别說那一身盔甲有多硬,會不會磕傷太子,隻說他那一手硬繭握管了銀槍的手,沒輕沒重捏痛了太子也是難免,雖說他無心但到底是吓到了殿下。”
果然聽到這些話皇後的臉色帶着幾分不愉,但仍舊繃住了,“那人其實是本宮的兄長,見到麟兒才會如此激動。”
萬楹一臉惶恐的表示驚訝,但很快收斂情緒表示能理解,“隻是太子年紀小,有些事兒還是慢慢說的好。”
說着,幾人到了皇上寝殿的面前,杜盛此刻從裡面緩緩走出來,臉色也比之前瞧着好了許多,想來是陛下暫時無礙。
“奴才給皇後娘娘太子殿下問安,王爺王妃安,陛下有旨宣祁王和太子殿下入内,其餘人殿外侯旨。”
聽到這話皇後臉色微變,但也不得不行禮接旨,萬楹不會這宮中的禮數,下意識的看向一旁的宮女,畢竟皇後行禮和她們這些人不一樣。
于是學着那些人的動作,她也裣衽一禮輕呼一聲,“遵旨。”
目光不由得落在前面人的腳下,頓時被幾滴猩紅之色的圓點吸住目光,看清紅點的由來萬楹心中一窒。
“王爺,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