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楹知道他問的事錢夫人,想起那人她又覺得好笑,“那位夫人真不像是在京中多年的官夫人,說起話來和在村口的嬸子們沒什麼兩樣,倒也算是個痛快人兒。”
萬楹摘好魚刺,将魚肉放在了寶瑞的碗中,小家夥兒對這些場景都見怪不怪,兩人更膩歪的樣子他也是見過的。
于是處之泰然的坐在萬楹對面吃飯,絲毫不受二人的影響。
話音落下好一會兒,甄子雲都沒有說話,萬楹看着他閉目不言還以為他睡着了,和寶瑞都加快了吃飯的速度,也不再說話,生怕會打擾到他。
突然,甄子雲冷不丁的說道:“錢大人應該是元豐十年的進士出身,為官也有十餘載,倒也沒有聽到什麼謠言,無功無過算得上本分,其妻自幼與之結親,一路走來性情未有大變,倒也算是沒什麼心機,王妃若是覺得入得了眼,日後倒是可以常叫來府上陪你說說話。”
“嗯,再說吧,若是她願意來我也不攔着,如是不來我也懶得叫,這一日日忙着園子裡的菜,還要讀書練字我也忙得很呢。”
都看得出甄子雲今日累了,下人們也都悄無聲息的早早備好了熱水,萬楹用過飯後就和甄子雲回自己房裡,二人輪着沐浴洗漱,倒也沒急着入睡,再床前的小榻上隔着一張小炕桌坐下來說說話。
“今日可是有什麼為難的事兒?素來不見你帶人回府,今日倒是反常。”
沐浴過後,甄子雲神色也放松許多,精神倒是好了不少,倚在軟枕上說着近日的事。
“也沒有什麼大事,按照舊例到了陛下春遊狩獵的日子,但如今陛下年幼加之和先帝百日祭沖了,禮部和内閣意見相左,在宮中一時沒有商量出個子醜寅卯,今日禮部尚書葛大人這才跟着一起回來商讨,明日早朝還要禀告給陛下和太後裁奪。”
萬楹聞言懂了,雖說是明日早朝讓陛下太後定奪,其實今日葛大人跟着甄子雲回來,便是想要一個決定,明日早朝不過是個過場罷了。
“哎,這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兒,怎麼件件都要煩你,如此咱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呢。”
“想家了?”京中事兒剛結束的時候,二人便有商量過,等着朝中有了主事的人,他們就一起回村當個閑散王爺,平平淡淡安安靜靜的過日子,才不受着京城的束縛。
“倒也還好,隻是你如此忙碌實在太累,不若下次休沐的時候傳太醫過來,再讓他給你調調,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傷還沒好就開始忙着宮裡的事兒,現如今瞧着傷口沒有大礙,但我總覺得你這不是保養之道。”
屋裡燃着幾處紅燭,将房間照亮的同時也把房間染上了一層溫馨的紅暈,甄子雲轉頭看着墨發披在身後,正專注幫他修着手指甲的小娘子,心頭一陣瘙癢。
下意識的勾了勾她的掌心,萬楹别他引得心頭一條,臉頰绯紅更顯得粉面油頭腮若海棠。
“别動,小心一會兒給你剪了肉皮,看你還不老實。”
一道灼熱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萬楹逐漸感覺這房間的溫度有些熱,也有些受不住男人這樣看着自己。
但她心裡還裝着事兒,強打精神不讓人勾了魂兒去。
“我今日倒是有個事兒和你說說。”
男人喂應聲,隻是挑眉看向她,萬楹也不用他回答什麼,一邊幫他修着指甲,一邊慢慢說着陳夫人今日提起的事兒。
“我也不知朝中的事兒,隻是念着曾經她多次出手闊綽,解了咱們得燃眉之急,故而應下她的央求,待她給你傳個話,這事兒成與不成我自是不管的,你也不用顧念我這邊,隻管按照規矩辦就是。”
二人之間隔着一個小炕桌,桌上點着一隻紅燭,萬楹俯身靠近小桌,目光專注的看着他已經修得十分圓潤的指甲,嘟起粉唇親親吹了一下上面的碎屑。
粉白的面皮鴉羽般的長睫,甄子雲突然想起了曾經在軍中聽到了一句話,‘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當時覺得隻不過是句葷話,現如今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在回想起來,那可是句大實話啊。
他清了一下暗啞的嗓子,曲腿坐起來虛虛掩住他那份直白的不安好心。
“那王妃是怎麼想的?”
十指皆以修好,萬楹收起小巧的繡線剪子,疑惑的看着男人,“我剛不都說了嗎,我也不懂這裡面的事兒,隻管帶個話,其餘的你忖度着辦吧,不過……我心裡的确有些納悶。”
男人隻覺得口幹舌燥,奈何桌上的茶水早已喝完,這會兒他也不想喚人進來沏茶打擾自己,于是暗啞着嗓子,直勾勾的看着萬楹。
“納悶什麼?”
萬楹心裡想着事兒,全然沒有聽出來自己已經被狼盯上的危機,緩緩歎息一聲,“她說弟弟被扣在了福灣那邊,說是有匪也有地頭蛇,想來是有些勢力的人,她若是想救大可用她夫君的名義,給那邊去個信兒,貨物再議先把人保回來,其次陳大人現在在戶部那可是京官啊,那地方上的人勢力再大還能大得過他?又有誰不開眼敢惹陳大人?偏生這人就敢了,而陳大人還束手無策非要親自去一趟保人,這怎麼聽都有些不對勁兒。”
萬楹沒說的是,陳大人仗着和甄子雲一起護駕入京,但這份從龍之功,在這京中都有許多官員奉承于他,别說欺負招惹了,又有幾個人不想着與他交好?
聽她分析完,甄子雲笑了,伸手勾着她一縷墨發纏在手指上,目光中透着幾分暧昧缱绻之色。
“王妃果然聰慧,若是男兒身考個狀元應該不在話下。”
對上他的眼神,萬楹的臉色再次浮上一層胭脂色,嬌嗔的瞪他一眼,“少拿我打趣。”
甄子雲低笑起來,聲音低沉回蕩,落入萬楹的耳朵裡,隻覺得心頭一陣酥麻,接着便在胸口狂跳不止。
“恐是陳夫人也知此時不光彩,找個一個由頭哄騙王妃呢,她那弟弟哪裡是貨物别人扣了,隻怕若是陳夫人動作再慢些,他弟弟的人頭都要不保。”
這話讓萬楹一愣,已然顧不上陳夫人诓騙她的不悅,滿眼都是好奇震驚的看着甄子雲。
“什麼意思?那些人是想要殺了他嗎?”就因為那貨物?聽甄子雲那話好像又不是和貨物有關。
甄子雲嗤笑一聲,撒開了她的墨發,長腿探到榻下一邊穿着鞋子一邊解釋道。
“她那個弟弟在福灣送貨,鑽了妓館,為了一個歌姬和知府的小舅子動了手,酒後失了分寸将人打死,現如今她弟弟正在死牢裡等着秋後問斬。”
得知這個消息的确十分讓她震驚,以至于都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甄子雲打橫抱了起來。
下意識的手勾住對方的脖頸,眼神空洞顯然還在回憶今日陳夫人來時的樣子,“那她的意思是想去鎮壓對方,将弟弟從死牢裡撈出來?”
直到胸口處一涼,微微刺痛襲來,萬楹才發現自己早已陷入虎口,有些惱怒的推了一下身上人,“你是屬狗的嗎?!幹嘛總喜歡咬人啊,我和你說正事呢!”
耳邊傳來男人低笑的聲音,“本王也在幹正事呢,王妃切莫分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