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李桑寶有一場巴不得失敗的面試。
她單身,待業。
在家超過半年。
老小區裡,街坊四鄰的閑言碎語逐漸多了起來。
父親李紅奎聽不得這些,和李桑寶的表姐一謀劃,珠聯璧合,利用戰略性紅臉白臉雙打策略,靠着口舌如簧的疊加實力,硬控着把李桑寶推向面試狗仔的道路。
對,沒錯。
就是狗仔。
哪有正經人家去幹這個的呀!
對鏡,歪頭。
李桑寶歎了口氣。
千怪萬怪,隻能怪自己的口才不如人。
癟着嘴,李桑寶扭頭望向床頭架上并排垂挂的兩套服裝。
一套是表姐為了她下午面試親自選購的黑色西裝;另一件是小時候媽媽離婚離家前曾穿過的一條灰色針織裙。
前者價貴質優,能顯身材窈窕;後者粗糙土醜,任誰穿也不會氣質優雅。
李桑寶毫不猶豫地選了後者。
再轉向鏡子,笑意取代沮喪,李桑寶捏揉下巴,調皮咧嘴。
既然拒絕不了,那就“搞砸”。
想要成功難,想要失敗還不簡單麼。
别人面試選商務風,她就選“中年人老幹部”風。
換好衣服,李桑寶對着鏡子左右擺弄,很是滿意。
除了服裝,把狗仔面試搞砸還要準備什麼負向回答麼?
李桑寶無從知道,也懶得知道。
她對娛樂圈一向漠不關心。
除非是爆炸級别的超級大新聞,否則,她不聞不問。
時間差不多了。
李桑寶提眉輕笑,刻意選了個家裡買雞蛋送的土黃色帆布小包,斜挎到腰間,扭門出發。
剛走出樓棟大門,手機震響。
屏幕上來電顯示亮起,李桑寶心中一緊,慌張應答:“表姐,我已經出門了。”
“我在路口的加油站等你,你趕緊過來,我送你去面試。”
“咦……”
李桑寶瞪起眼珠子,視線僵在膝蓋處的灰色裙角。
她猛地深吸一口氣,調頭大跨步往樓上跑。
“表姐,你等一下,我馬上就來,等我二十分鐘。”
“哪裡需要這麼久,最多十五分鐘。”
匆匆忙忙套好西裝,又把針織裙扭成團,塞進邊角方正的手提包裡,李桑寶緊趕慢趕,搶在第十六分鐘跑到了加油站。
表姐在紅色轎車裡,探出腦袋向她招手。
惶惶不安中,李桑寶俯身入座副駕駛,掏出紙巾擦拭冒汗的額角。
“我就說,我挑的這套西裝一定适合你。”
嗯哈點頭,李桑寶搖下車窗,轉臉朝外。
“小寶,我也不怕你煩我,我在你這個年齡多麼希望有個前輩能指點我,拉着我不讓我結婚,逼着我考上公務員……”
表姐絮叨起來,停不下來。
目光往表姐那邊飄了飄,李桑寶尬笑,腦子裡仿佛飛進來一群蜜蜂。
“今天面試你一定要把握住,表姐是過來人不會害你,狗仔聽起來不好聽,但做的事并不違法的。具體的薪水,我沒好意思問。但重點是娛樂圈,娛樂圈呀,你知道娛樂圈有多好賺吧。你先不管做什麼,先進了圈子再說,再談别的選擇。聽你姐的準沒錯,我以前……你這麼久沒上班,要不要我先給你點錢?”
聽到“錢”字,李桑寶呆了呆,一雙蔥白細手橫撐着在下巴底下,她翹起小指頭含嘴輕咬。“不用了,姐,我肯定能找到适合且喜歡的工作。”
表姐一笑,“說不定這份工作就是。一個老朋友最近突然聯系上了,她說她們那裡要招一個高個子身材勻稱的女狗仔,我想你不就是麼。”
“我也沒這方面的經驗,别人也不一定能看上我。”
“怎麼可能,你可是重點大學畢業的,肯定比其他人厲害。”
李桑寶含糊應承,不敢多說什麼,唯恐引發表姐又一波唠叨。
約莫二十分鐘後。
表姐終于歇嘴,她把車拐進一個街角,停在一幢老舊的寫字樓下。
下了車,李桑寶環顧四周,原以為周邊繁華,沒承想附近生活氣息濃郁,菜場和幼兒園還有各種小攤小販盡入眼簾。
表姐向她告别,末了,還旁若無人地大聲說了個加油。
李桑寶幹笑着目送。
被身着深藍色制服的保安大叔核實後,李桑寶進入寫字樓内部。
上了22樓,她站在電梯裡四處張望。
初看門牌上的各個公司名都是些正規的企業,時不時還有人進出。
而“風池工作室”則低調得多,不僅隐匿在走廊盡頭,而且好一會兒也沒見着一個人。
李桑寶提着手提包轉向女洗手間。
更換“失敗戰服”完畢。
李桑寶蹲坐在蓋好的馬桶上,整理折疊換下來的西裝。
外面,洗手間盥洗處的鏡子前,圍攏了好幾個身材高挑的女孩。
“你們說為什麼要找身材好的?”
“我猜,可能需要穿晚禮服,這樣可以混到晚宴裡面去拍東西?”
來面試狗仔的五個女孩表面上相談甚歡,實際上各懷心思,競争意識強烈。
李桑寶擔着心事,耳不旁聽,起身推門往外走,剛踏到洗手間門邊,卻被其中一個女孩叫住。
“等等,請問您是不是……?”
頓步背對,李桑寶緩緩側過來半邊臉,“我想我應該不是。”
目睹到真人面容,女孩們不由扼腕,“看你的背後,我還以為你是那個模特呢。”
“是呀,看身材真的好像,不過你好像比她矮一點。”
從容地回身,李桑寶直面她們,淡笑道:“不是就不是呗,看你們這麼失望。”
隐去惋惜沒能長個漂亮臉蛋之類的潛台詞,五個女孩含着歉意堆砌笑臉。
李桑寶主動自嘲:“至少我身材好呀,總比既沒臉又沒身材強多了。”
此話一出,氣氛便開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