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尚早。酒吧剛營業,店裡放着舒緩的音樂,客人們零散地坐了幾桌。
一整面牆高的木架上放滿了各色酒瓶,在昏暗的燈光下折射出黯淡斑斓。
聞青生和季向松正對着酒架,坐在吧台前的高腳椅上。
“他就這麼輕易放你走了?”
季向松單手輕晃酒杯,浮在金色酒液上的冰塊撞擊玻璃,刮碰出細微的聲響。
不然呢?謝呈明和我還能在辦公室裡扭打在一起嗎?
聞青生輕撩眼簾,掃了季向松一眼,視線又落到自己的左手腕上。
仔細看才能發現白皙的内腕上有很淡的淤青痕迹。現在似乎還殘留着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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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沒有任何關系。”聞青生說。
“什麼意思?”
謝呈明立刻又抓住了他的手腕,使勁捏着,用上了渾身的力道。
訂婚戒指正好死死地壓在聞青生的血管上,磕得生疼。
但聞青生沒有掙紮。他看着謝呈明,提醒道:“謝總,你有個會議在十五分鐘後開始。”
謝呈明已經拍過桌子,辦公室外面的人應該都聽到了。
他和謝呈明走到辦公室門口還吵架,動手推扯,這不合适。
謝呈明記得在公司做事要有輕重緩急。他深深吸氣,盡量冷靜,克制住蹿到腦門的怒火。
“等下班再說。”謝呈明放開了手,又妥協道,“聞青生,我求你别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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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青生當然沒有等謝呈明下班。他都提了離職,下午想走就走了。
但他剛回公寓沒多久,就收到了季向松的消息。
季向松讓他晚上開車到一家中式公館私宴門口,還要掐點幫忙打個電話。
聞青生看着機械表的指針走到八點,撥通了季向松的号碼。
“你什麼時候回來?”聞青生按着信息上的台詞念,硬邦邦地撒嬌。
“乖。别等了,先睡。”季向松哄得柔情蜜意。
“我……”聞青生停頓。
季向松毫不知情般,問:“怎麼了?”
聞青生心中默念,這可能是季向松的秘書上崗後要做的工作。
“我發情期了,好想你,能不能快點回來。”
季向松刻意沒挂斷電話,聞青生還能聽到包廂裡的情況。
“抱歉,家裡鬧了。實在不能陪各位了。”
椅子挪動,季向松應該是直接起身離席,有人将他送到包廂門口。
那邊賠笑道 :“理解理解。原來季總已經換了新的枕邊人。我們真是擅作主張,還想着讓季總挑一挑omega。”
“換了個聽話的,就是更粘人了,也容易吃醋。”季向松似乎不耐煩,但語氣透着滿意。
“……”聞青生坐在車裡,面無表情地掐斷了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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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向松擡手搭在聞青生的左手腕,大拇指輕輕摩挲過謝呈明留下的掐痕。
“你好像很容易留印子。我以後會輕點。你和謝呈明說了什麼?”
聞青生瞄見站在吧台裡默不作聲的調酒師,抽回了手腕。
“我都告訴他了。”
“都?是哪些?”
“辭職。和謝家斷絕關系。”
“沒說我?”季向松似笑非笑,端起酒杯嘗了一口。
“你不想參加酒局,為什麼又讓我到這裡陪你喝酒?”聞青生岔開話題。
“想多看看你。你不是也說想我了?”
季向松望着聞青生,朦胧燈光下,黑眸深邃,顯出缱绻的情意。
聞青生:“……”
他瞥見調酒師擦着玻璃杯走遠了,咳嗽一聲,端起檸檬水。
他要開車接送季向松,不能喝酒。
“對了,你的司機呢?”聞青生問。
怎麼他還沒入職,季向松就無比順手地使喚起來了。
季向松:“最近借給季矜栩了。”
“哦。你知道他進娛樂圈唱歌。”
季向松有派人盯着季矜栩,那就好。聞青生放了心。
蓦地,聞青生思緒一歪,想:如果季向松願意去拿個影帝,靠他在商業場合的演技,絕對綽綽有餘。
聞青生不再說話,手指交叉圍着藍色的玻璃杯,盯着水裡的檸檬片。
“聞秘書,想下班了?”季向松伸手撥弄他耳邊的碎發,又撫過耳釘,“累了就回去睡覺。我自己叫車。”
聞青生:“沒事。我不累。”
雖然他确實不太喜歡應付上司,陪季總喝酒,但更多是他無法清醒着和季向松惬意地聊天。
季向松問:“你今晚回公寓,還是再去我那裡?”
聞青生沒來得及回答,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
季向松瞥見了來電顯示,備注還是“呈明”。
“舍不得?”季向松挑眉道。
“忘了改。”聞青生不避開季向松,幹脆地按下接通。
趁聞青生拿起手機前,季向松用酒杯與聞青生的玻璃杯,在靠近聽筒處,輕輕相靠,清脆一響。
“謝總,晚上好。”季向松率先招呼道。
“季向松。你離他遠點。”
謝呈明的聲音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副欲除之而後快的腔調。
聞青生問:“謝總,什麼事?”
謝呈明又立即緩和态度,說:“你在哪裡?我去接你。我有話要問你。”
聞青生下意識觀察季向松的臉色。
“跟他去吧。”
季向松可能喝了混酒,也扛不住酒精,眉眼間淡倦,懶懶地準許了。
聞青生将酒吧地址告訴了謝呈明,讓謝呈明過來。
“季總,我不跟他走。我就和他在門口聊。我要開車送你回去。”
聞青生低頭修改給謝呈明的備注,看着光标跳動,竟又下不去手。
“嗯。我等你。”
季向松答應着聞青生,手肘支在吧台上,拿出手機,也将酒吧地址發給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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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片是夜市酒吧街區,時間漸晚,行人反而多了起來。
聞青生走出酒吧旋轉門,看見謝呈明的車停在馬路對面,謝呈明沖他揮手。
聞青生沒動腳步。
謝呈明愣了一下,遲疑片刻,走了過去。
聞青生定定地立着,看謝呈明側身穿過行人,由遠走近。
這是為數不多的,謝呈明滿心滿眼隻有他,朝他奔走而來。
謝呈明問:“季向松還在裡面嗎?怎麼不出來?”
聞青生沒搭理這個問題,朝旁邊的街燈挪了挪,不擋住酒吧店門。
“謝總,就在這裡談吧。”
謝呈明暫時也覺得季向松不是需要第一個解決的問題,不再追問。
隻要聞青生願意回謝氏集團,不管銳寅還是季向松,都無足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