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客叼着一根沒有點燃的煙,從希望醫院裡走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
灑水車從街道的一頭慢慢地開過來,嘩啦啦的水撒在了路面和綠化帶裡,石磚路上升起了一道小彩虹。
他無所事事地站在路邊,一邊等着下屬幫他把車開出來,一邊把玩着手裡的香煙,思索着剩下的半天應該去哪裡。
回家?林客想到了家裡的倫科,下意識地否決掉了這個選擇。
回公司?不了,還是不要擾亂公司運營的秩序了,要是員工們知道頂頭上司周末還在加班,還不懂要給他們造成多大的心理壓力。
再說了,作為這個國家的合法公民,休息時間無償加班是違法的——自願也不行。
還是回家吧,回去打兩把遊戲,林客的決心下到一半,他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母親?”林客快速地接起了電話。
“林客,你現在從醫院出來了嗎?”艾涯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頭傳了出來。
艾涯怎麼知道自己現在在醫院?
這個念頭在林客的腦海裡一閃而過,他沒有來得及抓住。
下意識地,林客按照多年以來的習慣,開口回答了艾涯的問題:“是的,母親。”
“我現在在槲寄生足球場這裡,奧蘭多聯隊和我們家的聯隊踢比賽,你要不要過來看看?”艾涯征求着詢問林客的意見。
林客心裡突然有了一個不太好的預感,問:“都有誰到場?”
“我和奧蘭多的家主埃爾都在,還有,”艾涯停頓了一下,促狹地笑了一聲,“還有一位非常想見到你的美麗女士。”
萊拉·奧蘭多。
林客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對他的母親回複道:“不,母親,我不想去。”
“好的,現在還有十分鐘就中場休息了,你半個小時之後到怎麼樣?應該能看到下半場的精彩球。”艾涯一邊笑一邊說。
林客都能聽出艾涯聲音裡的惡趣味了,在一些無關緊要的時候,他的母親會變得很有童心,偏偏艾涯的身份和地位決定了她不能随便對人開玩笑,在空曠的戴倫莊園裡,也就隻有林客能夠滿足一下艾涯惡作劇的心理。
艾涯更年輕一點的時候完全不是這樣的。
在林客一天一天長大時,艾涯也在一步一步鞏固和拓展着自己的勢力範圍,那個時候的戴倫家家主,每天都不苟言笑,林客在旁邊看着,都不敢親近自己的母親。
艾涯能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林客非常高興,所以他會盡可能地讓艾涯滿意,包括應付一系列林客并不怎麼想面對的、無傷大雅的局面。
萊拉,這位傾慕自己的奧蘭多家的大小姐,是林客在劍橋大學裡的同系同學。
兩個人都是經營管理學院的學生,他們被賦予的人生意義也一模一樣——承擔家族裡的一部分事務。
萊拉的父親曾經參加過戰争,死在了南方邊境的一個戰壕溝裡,身中十槍,死去的時候,他的手指還扣在了重機槍的扳機上,沒有留下任何遺言。
萊拉的母親因為難産去世了,萊拉的父親死時,萊拉還沒有足月。
她還有一個比自己大八歲的哥哥埃爾,兩個人相依為命。
在萊拉的父親死去之後,奧蘭多家族搖搖欲墜,全靠老管家瓦倫勉強周旋,他們才撐過了那段黑暗的日子。
戰争結束之後,基石對參戰人員進行褒獎,奧蘭多家族因此重新回到了衆人的視野裡。
萊拉的父親是唯一一位上了戰場的貴族,對于他的死後榮譽,基石絲毫沒有吝啬,連帶着他的子女也得到了諸多好處,以及來自政府的蔭蔽,比如,在戰争結束後的五年裡,奧蘭多家族一直擁有競标優先權,這使得奧蘭多家族恢複了元氣。
埃爾能力出衆,未成年時就接手了奧蘭多家族,他身邊又有瓦倫的幫助,奧蘭多家徽上的公牛标志也越擦越亮。
戴倫家族和奧蘭多家族一直保持着良好的關系,埃爾和林客也是多年的好朋友。
相比起埃爾,萊拉就顯得沒那麼出衆,甚至可以說相當平庸。
萊拉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在劍橋念書的時候,她曾經想和物理學院的一位男生私奔。
埃爾知道後氣得要命,大發雷霆,給林客連打了兩個電話,讓林客幫忙出面阻止,埃爾自己随後就到。
林客那時還在做格鬥訓練,打架打到一半被迫終止,他穿着背心光着膀子,拿了車鑰匙就到了機場堵人。
等林客到了機場的時候,航班已經起飛了,但是萊拉竟然沒走。
萊拉看到林客來找她,徑直地趴進了林客的懷裡大哭了起來。
随後趕來的埃爾,還有他身後一大群奧蘭多家族的保镖,看着這樣的場面,都是一頭霧水,不知所措。
那個要和萊拉一起私奔的男生去哪了?沒有人知道。
最後,事情的真相讓所有人都感到了無語。
在萊拉确定私奔日期的時候,并沒有想到,劍橋天文台會在這一天觀測到一顆超新星爆炸的奇觀,物理學院所有的教授和學生齊聚一堂,湊在電腦前看着觀測到的數據,開了整整一天的會。
那個男生将萊拉遺忘了,并且他一直否認自己和萊拉有戀愛關系,按照那位滿腦子隻想着開普勒的物理學院學生的說法,就是:
“我隻不過和萊拉吃過兩次飯而已。”
埃爾為此更加生氣,當天晚上就找人将這個男生揍了一頓。
林客哭笑不得,本以為這件事就此落下帷幕。
誰能想到,萊拉調轉槍口,竟然看上了林客。
林客收到萊拉訂的玫瑰花束時,就徹底笑不出來了,直到今天,萊拉仍然非常喜歡林客,并且對追求林客這件事充滿了幹勁。
埃爾喜聞樂見,艾涯的态度則非常開明,從不幹預養子的戀愛——貼切地說,她更想看好戲。
唯一對此感到别扭的人,就是林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