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幼的時候,與雞鴨鵝牛為伴,躺在草地上曬太陽,還能聞到田野裡牛糞的味道,那時候的時光平穩又漫長,就像電影裡大事發生的前奏曲。
後來凱特參了軍,背着槍支彈藥,在山林原野之間行軍,在壕溝陣地裡匍匐前進,抱過戰友的屍體,扛過炸藥包,登上過坦克,奮戰到全隊隻剩下他一個,這就是他生命的高潮。
最後他榮歸故裡,發現自己的家園早就被敵軍炸毀,父母雙亡,家和農場都不見了,生命就此轉入低潮。
而現在,凱特賦予了自己使命,他的生命就像手裡的十字勳章一樣,最終會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
之前,凱特為了溫特沃斯活着,這不能說不對,卻太憋屈了,這不是他。
勇敢的人總是要活過波瀾壯闊的一生!
凱特的心跳變得劇烈,他端端正正地将手裡的勳章放好,奔進浴室裡洗了個澡,中途,客廳裡的電話響過一次,凱特沒有聽到。
等到他從浴室出來,換上了一身端正的西裝,正在打領帶的時候,電話再一次響了起來。
凱特看到來電号碼的時候,心情好極了,他愉快地接了起來。
“瓦倫先生!你好,早上好。”凱特連着向瓦倫問了兩次好。
電話的另一頭,瓦倫愣住了,他不明白凱特怎麼了?
“你好,凱特先生,看來你今天心情不錯。”瓦倫沙啞的聲音在凱特的耳邊回響。
凱特清楚地意識到,去掉奧蘭多家族這個耀眼的光環,電話另一頭的瓦倫,隻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而已。
無論這位老人曾經多麼慧眼如炬,多次于危難中對奧蘭多家族力挽狂瀾,他都已經老去了。
時光會啃噬所有人的身軀,讓他們變得老眼昏花,骨質疏松,精神廢弛,大小便不能自理,生一場大病就要撒手人寰。
所有人都不能免俗,這一任何人都無法打破的自然規律,是上天送給凱特的禮物——比起瓦倫,凱特還很年輕。
“是的,我的心情很好。”凱特愉悅地說。
“那太好了,看起來你對我前兩天提出來的要求,已經考慮清楚了。”瓦倫也十分輕松。
瓦倫久居高位,并沒有對凱特表現出來的興奮感到不對,那隻不過是一個沒有權力的普通人而已,就算凱特曾經拿到過十字勳章,是個英雄,又怎麼樣呢?
“是的,是的,我考慮得很清楚,非常清楚。”凱特已經在盡力克制自己話語中的興奮了,不可避免的,他不得不重複着說話,他快控制不住了——從心底燒起來的火焰,讓凱特無法冷靜下來思考,他已經等不及了。
“好,太好了,”瓦倫開心地笑了起來,“看起來,你已經決定将低溫酒精的技術賣給我了,對嗎?”
“是的,瓦倫先生,是的,”凱特不安分地在原地走了兩步,“您會得到這一項技術的,就讓我們立刻面談吧。”
“沒問題,一應合同材料,我都已經準備好了,你可以現在過來,我們立刻簽字,”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了紙張翻動的聲音,應該是瓦倫正在翻着自己手邊的合同書,“凱特先生,你是一個爽快人,以後要是有好的買賣,奧蘭多家族不會忘記你的。”
“好,”凱特擡起頭,看着牆壁上的挂鐘,現在是早上十點半,“請問我們在哪裡見面呢?”
“聽得出來,你已經迫不及待了,不要着急,年輕人,”瓦倫在電話裡哈哈大笑了起來,“我今天上午要到槲寄生足球場觀看比賽,我們可以直接在那裡見面,整個過程不會花費很長時間,你也可以觀看到一場精彩的球賽,如果你願意的話。”
“槲寄生足球場,”凱特嘴上說了一遍,又在心裡将這個地名重複了一遍,“好的,我現在就出門,期待我們的會面,瓦倫先生。”
連一句“再見”都沒有,瓦倫就挂斷了電話。
凱特正赤腳踩在家裡的毛絨地毯上,柔軟的觸感沒有軟化凱特的心志,他仍然是那樣堅定。
戰場上的幾年光陰,讓凱特知道了腎上腺素的絕妙作用,它會讓人無法感覺到疼痛,哪怕子彈已經打到了身上,戰士們也還能繼續往前沖。
他現在的身體已經調整到最佳的作戰狀态了,這讓凱特感覺自己年輕了十多歲,自己還在戰場上,周圍都是戰友們的屍體。
是的,就是這樣,他應該死在戰場上,沒錯,錯不了的!
他打好了領帶,穿好了襪子,換上了一雙好穿的黑皮馬丁靴,将那一枚鋼鐵十字勳章收到了自己西裝外套的内襯口袋裡。
随後他打開了茶幾底下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來了一把□□17的手槍,手槍上有一點輕微的磨損,但是整體上被保養得很好。
凱特檢查了彈夾之後,又将彈夾扣了回去。
啪嗒——
子彈上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