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
溫特沃斯全靠一口氣撐着,他已經快到強弩之末了。
再堅持一下。
再堅持一下。
凱特在我的前面。
那是一個一點都不了解我的人,他不知道我的想法,我也從來沒有對他吐露過什麼真心話。
一開始同意陪伴關系,隻是因為好玩而已。
但是他會顧慮你的衣食住行,會用自己的方式對你好。
你不屑了解道德倫理,但你要對此視而不見嗎?
你怎麼能對一份真情視而不見呢!
溫特沃斯的腦子裡閃過了許多的念頭,亂糟糟地響成一片。
哔-哔——
溫特沃斯手機裡的定位系統響了起來,他已經抵達目的地了。
他的腿腳酸痛,手臂無力,右手顫抖得快要握不住匕首了。
溫特沃斯四下環視,人呢?怎麼會沒有人?
他擦了擦眼睛,努力讓自己發黑、發紅的視線變得清晰。
溫特沃斯往前走了一步。
他停住了。
他看到了。
凱特仰面躺在地上,雙眼緊閉,面無血色,身體一動不動,沒有呼吸,什麼都沒有。
凱特的手裡還拿着一把手槍,咽喉處破了一個大洞,露出了裡面模糊的血肉,因為距離過近,子彈還把大洞邊緣的皮肉燒焦了,森林的泥土吞噬了他的血。
他死了。
凱特死了。
不知道凱特死的時候,有沒有聞到從自己脖子上散發出來的烤肉香味?
這是溫特沃斯腦海裡的第一反應。
荒誕。
可笑。
溫特沃斯還想向前走一步,兩條腿卻因為脫力而跪倒在地上,他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地面上是新掉下來的葉子,再往下一層,是已經腐爛了的樹葉。
這些樹葉編成了一張巨大的毯子,安安穩穩地把溫特沃斯接住了。
他一點都沒覺得疼。
一點都不疼。
溫特沃斯心裡想。
這裡是一塊空地,原本遮天蔽日的叢林露出了一個豁口,外面的陽光透了進來,不偏不倚地照在了凱特的身上。
就像一場盛大的頒獎儀式。
我遲到了。
溫特沃斯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手腳并用地向前爬過去,動作扭曲,不成樣子,就像一隻野獸一樣——上天原諒,溫特沃斯實在不知道,他該怎麼做一個人。
溫特沃斯跪在了凱特身邊,手足無措。
他甚至不敢去捧凱特的頭,因為溫特沃斯怕再用點力,凱特的頭就要掉下來了。
他隻能克制地将手放在了凱特的胸膛上,随後感受到了手底下堅硬的金屬觸感。
溫特沃斯從凱特的外套内袋裡,找出了一枚鋼鐵十字勳章,勳章幹幹淨淨的,上面沒有血,也沒有塵土。
草。
溫特沃斯笑出了聲,他躺在凱特的身邊,他笑得快要死了。
草。
笑聲驚動了林子裡的鳥,它們撲棱棱地飛了起來。
人一定要飛在天上嗎?
是的。
是啊!
過了一會,遠處傳來了一陣嗡鳴聲,這陣聲音,在靜谧的山林裡顯得格外突兀。
來得真快。
溫特沃斯掙紮着爬了起來,他左手拿着凱特的十字勳章,右手拿過了凱特的槍。
他檢查了一下槍的彈夾,發現裡面還有三發子彈。
剩得真多,溫特沃斯在心裡冷笑一聲。
凱特自殺的子彈,竟然不是最後一枚。
如果是溫特沃斯,可能會在自殺前,再多帶走幾個人。
沒關系。
溫特沃斯站了起來,舉起槍對準天空,他擡起手的時候,沒有感覺到手臂傷口的疼痛。
無人機從高空中下降,溫特沃斯能看到無人機上的倒三角形标志,這是基石的東西。
哈!
在山林邊緣,林客站在操縱無人機的專員身邊,埃爾和艾涯站在監視器的屏幕前,三個人都看見了溫特沃斯的槍口。
這是怎麼回事?林客驚疑不定,他立刻将控制無人機的遙控從專員的手上搶了過來。
這名專員是奧蘭多家的人,他看向了自己的主人,發現埃爾也十分驚訝。
“這人是誰?”埃爾問,他看見了躺在地上的屍體,“死了的那個,是凱特嗎?”
艾涯沒有說話,她隻是認真地看着屏幕裡溫特沃斯的臉。
隻見溫特沃斯沖無人機的鏡頭笑了笑——他的槍口仿佛抵在了現場所有人的腦門上。
溫特沃斯細長的手指扣動了扳機。
槍聲似乎穿過了一大片林子,傳到了所有人的耳邊。
所有人都聽到了耳邊傳來的一聲嗡鳴——
有人閉上了眼睛。
一架無人機報廢了。
沒有人反應過來,溫特沃斯又連開兩槍,共擊毀了三架無人機。
監視屏幕上黑下去了三個方框,還有五架無人機的監視屏幕亮着。
溫特沃斯的子彈用光了,他放下了槍,向剩下的幾架無人機舉起了雙手,他投降了。
屏幕前的幾人面面相觑,沒有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