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客沒有要求溫特沃斯坐好,也沒有再說話,隻是将車開得快了一些。
過了一會,林客把車停了下來。
這裡荒無人煙,原本跟在他們後面的裝甲車,也已經全都不見了。
林客松開了安全帶,打開了車門,從後備箱裡拿出了一個醫藥箱,又繞過來,摸了摸溫特沃斯靠在車窗上的額頭,确定了男孩暫時還沒有發燒。
林客随即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迎着溫特沃斯不解的目光,蹲了下來,一把扯開了溫特沃斯已經破得不成樣子的牛仔褲,開始給溫特沃斯的腿上藥。
溫特沃斯原本還困着,現在倒是精神了。
他坐在副駕駛上,上半身靠着椅背,手裡還拿着煙。
溫特沃斯把煙放進嘴裡,快速地抿了一口,又吐了出來。
林客蹲在他的面前,黑漆漆的一團,幾乎要和背後的黑暗融為一體。
偏偏又因為林客是一個活人,哪怕都是黑色的,溫特沃斯也能看到林客不同于死物的剪影——月光照下來,泛着清淺的柔光。
溫特沃斯好開心,他從未這樣開心過,在香煙的氣味裡,溫特沃斯簡直要如癡如醉了。
他的膽子開始大了起來。
原本溫特沃斯的腳是放在車門處的腳踏上的,現在他稍微動了動腿,将腳踩在了林客的膝蓋上。
溫特沃斯很瘦,肌肉線條流暢明顯,他原本就白,腿上許多條深深淺淺的口子惹人注目得很。
在這個時候,血痂和傷痕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讓林客覺得,這是某種小衆又獨到的樂趣。
林客幾乎要抽自己一巴掌,罵自己變态了。
溫特沃斯的這個動作,其中蘊含的暗示讓他膽戰心驚,但是他又不敢确定溫特沃斯究竟是什麼意思。
林客的心髒跳得很快,他暗暗地吸了一口氣,妄圖保持冷靜。
誰能想到,林客竟然也有“不敢”的一天。
在别人面前,不管是為了保持社交禮儀,還是約束下屬的必要,林客都會下意識地關注對方的身份和地位,以便判斷出自己面對的是什麼人,又應該說什麼樣的話。
結果這一多年訓練出來的條件反射,到了溫特沃斯面前就完全失靈了——他竟全然不知自己面對的是什麼人,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樣的話。
他知道溫特沃斯是一個窮小子,還要靠着救濟糧過活,也知道面前的漂亮男孩有一手好槍法,面對埃爾時能從容應對,反将一軍。
現在,溫特沃斯把腳踩在林客的膝蓋上,仿佛一隻貓咪正伸出了爪子,要和林客握手。
這就算了,它還得寸進尺——要林客擁抱它,再要一個濕潤的親吻。
天!要是放在以前,林客都不敢想,自己會允許什麼人踩在自己的膝蓋上。
林客是絕對不能容忍有人來這樣踐踏他的尊嚴的。
可現在。
現在。
這是一個甜蜜的酷刑。
林客甚至都不敢擡頭去看溫特沃斯的表情,不是害怕對方可能流露出的冷漠,而是害怕自己的窘樣,會展現在溫特沃斯的眼前——可憐!在這時候,他竟全然失去勇氣啦。
林客擁有很多,溫特沃斯一無所有。
一個一無所有的人竟然捏住了林客的心髒,這讓林客腦海裡的警報響成一片——他真想大呼救命。
——你對溫特沃斯一無所知,不要被激情迷暈了頭腦!
——迷暈?這難道不是你一廂情願的幻想嗎?
林客感受着這樣别開生面的刺激,他為此感到興奮,理智卻死死地攔住了林客的沖動。
這樣的折磨真是讓人抓心撓肺,喉嚨幹啞。
有沒有人來救救我?不要讓溫特沃斯再這樣捉弄我了。
林客沉浸在内心的掙紮中,好半天一點動作都沒有,一句話也沒說,隻是愣愣地蹲在那裡。
溫特沃斯覺得,自己或許碰到了林客身上的阿喀琉斯之踵,這是林客唯一的弱點。
誰能想到,戴倫家的養子竟然這樣純情。
這讓溫特沃斯都有些不忍了,他決定給面前的人一些甜頭。
溫特沃斯吸了一口煙,含在嘴裡,又掐滅了煙頭,随手扔了出去。
接着,他俯下身,湊到了林客的面前,親吻了林客的鼻子。
其實,說是親吻,也隻是簡單地碰了一下而已。
溫特沃斯得償所願了,他終于吻到了林客這張臉上的點睛之筆處。
不僅如此,他親了之後還不滿足,又繼續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林客的鼻梁。
白色的煙霧在兩個人的唇邊蔓延開來,可惜林客一點都沒聞到。
他的呼吸停滞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鼻子上,感受着溫潤的觸感,輕微的摩擦。
溫特沃斯的鼻尖有點涼,可能是因為剛剛淋了雨——奇怪,雨什麼時候停的?林客竟一點都不知道。
他愣愣地睜大了雙眼,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溫特沃斯那一雙近在咫尺的藍眼睛。
今天上午在街上坐着的時候,他曾經覺得溫特沃斯的眼睛,就像托斯卡納的湖水。
托斯卡納,我的故鄉,我的來處,我依依不舍的一彎月。
久違了。久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