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林客準時敲響了艾涯的房門。
他等了一會,才等到了房間裡艾涯的答複:“你去書房,稍等我一會,我馬上就到。”
“好。”林客應了一聲。
艾涯的書房裡沒有書,隻有一台艾涯用來辦公的電腦,裡面儲存着戴倫集團的資料——沒什麼見不得人的,都能公開。
至于更機密的東西,艾涯會放在自己房間的保險櫃裡。
沒有人能進艾涯的房間,更沒有人知道艾涯的保險櫃放在哪裡,密碼又是什麼。
而這間書房,它的裝修風格就像一名少女的卧室一樣。
林客環視四周,看見了牆壁上的挂毯。
它們是用羊毛織成的,一水的米白色,柔軟、保暖,适合冬天,觸感很好,上面沒有灰塵——勞倫斯先生應該會經常來打掃。
林客将手從挂毯上放了下來。
書房裡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他往外瞧,看見了莊園背後的林子。
林客記得,在他剛被艾涯收養的時候,那個地方還不是一片林子,而是一望無際的草地。
起風的時候,能看到一層一層的草浪,就像海在呼吸。
後來艾涯在那裡種了許多的樹,倥偬三十載,樹木都長得很高大了。
在某一次閑聊中,林客曾經問過艾涯為什麼要種樹。
“母親,樹浪會比草浪好看嗎?”當時,林客就是這樣問艾涯的,他還太小了,隻覺得好看的東西不應該被取代。
沒有什麼比美更永恒。
當時艾涯是怎麼答的?林客努力地回想——時間太久,他已經不太記得了。
隻記得那一天的太陽也和今天一樣明亮。
他聞到了一種藥的味道——是艾涯給他塗的、防蜱蟲的藥。
他們踩在草地上,看着園林工人們種樹。
哦——那是一個夏天,林客穿着小襯衫和牛仔背帶褲,側過頭,他看到了艾涯潔白的裙擺。
“你覺得草浪很好看嗎?”艾涯低下頭,問。
當時林客剛來這個家不久,艾涯很喜歡以各種各樣的形式提問他,讓林客能勇敢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林客點了點頭,說:“很好看。”
艾涯笑了笑,她沒有再看林客,也沒有再做出什麼回答。
林客當時也沒有追問,他還太小,不敢對艾涯的決定表示什麼疑惑。
誰能想到,他長大之後,與艾涯一同出入大大小小的場合,兩個人商量過的事情不計其數。
現在,林客都敢站在艾涯的書房裡,準備對艾涯提出一個不太合理的要求了。
“林客。”艾涯推門進來,把林客叫回了神。
林客走到了艾涯的面前,看見艾涯的頭發仍然盤得一絲不苟,神色卻有些倦怠。
“您昨晚沒睡好嗎?”林客關懷地問。
“想起了一些事,睡得晚了,”艾涯徑直走向了沙發,“你也坐吧。”
艾涯坐在了長沙發上,林客坐在了她手邊的一張單人沙發上。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艾涯問。
林客的心裡有些忐忑,他原本以為,艾涯會直接質問他,為什麼沖動地帶走了溫特沃斯。
結果,艾涯竟然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同每一個共同決策的日子一樣,等着林客自己說出口。
這讓林客稍微放下了心,因為這代表着,整件事都還在艾涯的掌控之中。
但是他還是想确認一下。
“昨天我走了之後,埃爾和萊拉的反應如何?”林客問。
艾涯回想了一下昨晚的情景,說:“埃爾沒有什麼特别的反應,聯系了律師、入殓師和神父,等高塔那邊屍檢完畢,就給瓦倫辦追悼會和葬禮,我們應該很快就能收到請柬。”
林客點了點頭。
“至于萊拉,”艾涯勾起了一邊嘴角,“她就很有意思了。”
“萊拉對我産生了懷疑,對嗎?”林客接上了艾涯的話。
艾涯點了點頭,說:“你制止保安給溫特沃斯戴手铐的時候,萊拉就在看着你。”
林客吸了一口氣,說:“是我沒有考慮周全,抱歉,母親。”
艾涯制止了林客的話頭,說:“不,你不必為此道歉,如果是我,處在你的位置上,我也未必能比你更理智。”
林客有些錯愕,艾涯這是看出來了?
“您知道?”林客問。
“在山腳下,你看見溫特沃斯舉起槍,對着無人機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擊斃那個男孩,而是搶下專員手裡的遙控器,我就知道了。”艾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