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就是溫特沃斯習慣的說話方式。
有一些東西,還需要時間的沉澱,才能看出來它的本質。
對于溫特沃斯可能要問的那個問題,這一年來,林客和艾涯心裡都有數,但是一直保持着常态,沒有揭破——現在還遠遠不到瓜熟蒂落,能看清局面的時候。
就像剛剛溫特沃斯反複提出來的要求一樣,他們都需要“等一等”。
“聽說你們家付了一大筆保證金,讓我出來?”溫特沃斯從複雜的問題裡回過神來後,決定換一個輕松一點的問題。
“是啊。”林客沒有隐瞞的意思。
“一共多少錢?”溫特沃斯問。
“怎麼?”林客打着方向盤,車拐過了彎,窗外人聲逐漸稀少,笑着問,“你打算還錢?”
溫特沃斯一聽就知道林客是在開玩笑。
“不,我大概是還不起的,隻是想開開眼,知道天文數字長什麼樣。”溫特沃斯說。
“好吧,實話告訴你——”林客故意賣了個關子,把話拖長了調。
溫特沃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也不知道。”林客最終說。
溫特沃斯有些意外,問:“怎麼會?不是你給高塔付的保證金嗎?”
林客看着前方的路,搖了搖頭,暫時跳過了這個話題,問:“你剛剛笑什麼?”
“诶?”溫特沃斯沒想到林客殺了個回馬槍,回答說,“哦,你看過海綿寶寶嗎?”
“小時候看過,但是當時電視的畫質不太好,我斷斷續續地看,現在記不清了。”林客笑着說。
林客這句話說得很平常,溫特沃斯卻不能不留意其中的關鍵時間。
“小時候”,是多小呢?
溫特沃斯忍不住側過臉去看林客,他這才注意到了林客今天的穿着。
一件灰色的衛衣,衛衣裡面疊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下身穿了一條牛仔褲,腳上沒有穿皮鞋,而是穿了一雙休閑的運動鞋。
整體看起來很年輕,但是……溫特沃斯上下掃視了林客,發現還是不太對味——衛衣太貴了。
溫特沃斯曾經有過一個很奇妙的發現,奢侈品品牌是做不出好看的衛衣的。
這裡好不好看的标準,并不是指設計、版型、裁剪和用料——如果考慮這幾個标準,那奢侈品的衛衣肯定是很好的,畢竟一分錢一分貨。
溫特沃斯指的是一種平凡的自由感。
他經常能在平價衛衣的衣角邊發現沒有剪幹淨的線頭,那些衣服用手一扯就會變形,看起來松松垮垮,更不用說整體穿着的舒适度了。
但是,每個人都是這樣穿的,這會給人一種安全感。
在這幾乎人人一樣的穿着中,即毫無符号性的修飾中,溫特沃斯更容易發現一些很有意思的人。
簡而言之,林客穿衣服,要麼就該穿最貴的那一檔——昨天晚上那一套就很好,要麼就直接别穿——這是最好看的。
刻意地樸實,又不是真的樸實,溫特沃斯不太喜歡。
“你上一句話還在問海綿寶寶,現在就在盯着我看,”林客打斷了溫特沃斯的思路,“你在想什麼?”
溫特沃斯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想法,開始一個一個地回答林客的問題:“我是覺得,你剛剛拖長調子說話的樣子,有點像海綿寶寶,我盯着你看嘛……”
溫特沃斯肆無忌憚地看着林客。
林客的心一蹦三尺高,他聽到了溫特沃斯的後半句話:“是因為你今天穿的這一身,好看歸好看,就是不太适合你,也和我不太搭。”
搭?
和溫特沃斯搭?
林客有點心猿意馬,他沒問“為什麼”,反而問:“那怎麼樣才算和你搭?”
溫特沃斯一聽就知道林客是什麼心思——愛情就是這樣顯而易見的東西。
他不打算回心轉意,隻覺得自己和林客是完全不同的人。
溫特沃斯不喜歡林客的這一聲穿着,他覺得這太不自由,但是,這就是林客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自由——林客為了讓他自己看起來更年輕一些,專門穿成這樣來接溫特沃斯的。
可能溫特沃斯有些小題大做,但是,愛情本來就是不需要妥協的事情。
一開始不合适,那就是不合适,溫特沃斯從不覺得愛人之間,需要為了對方而改變,磨合更是無稽之談。
所以,與其說,溫特沃斯是對林客的穿衣風格不滿,倒不如說,他是對林客的迎合态度不滿——林客是很驕傲的,不應該是現在這樣。
于是溫特沃斯面對林客的這個問題,隻是嘟囔着幾聲,含混了過去。
“我也不知道,這很難說。”這是溫特沃斯最終給林客的答案。
林客有些失望。
“可既然不是你給高塔付的保證金,那是誰?”溫特沃斯将話題又繞了回去。
說到這個,林客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溫特沃斯等了一會,沒有等到林客的回答,以為自己問到了一些戴倫家族的秘密,說:“不方便說我就不問了。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溫特沃斯果斷地轉移了話題。
林客卻搖了搖頭,同時回答了溫特沃斯的兩個問題,說:“我想……我的母親可能想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