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饕餮盛宴。
桌子上的煙熏羊排,有一半都進了溫特沃斯的肚子裡。
這羊排做得很好,一點腥膻味都沒有,外酥裡嫩,還帶着烤糊的焦香味,上面撒上一把孜然,簡直是靈魂中的靈魂。
吃到最後,溫特沃斯感覺自己的肚子都鼓了起來。
喝下一杯香槟酒之後,他淺淺地打了個飽嗝。
“吃飽了?”艾涯身體前傾,看向了溫特沃斯的方向,笑着問道。
“嗯,”溫特沃斯滿足地點了點頭,“味道好極了。”
他面前還擺着一杯魚子醬,一道沙拉,兩個火雞腿和半邊燒鵝,一小碗的土豆泥,還有布丁和冰激淩。
放冰激淩的盤子旁邊,還鎮着幾塊冰塊。
這些溫特沃斯都沒有動過。
桌上的其他人還在享受着飯後的甜點,溫特沃斯卻叫來了站在一邊的女仆,低聲囑咐了幾句。
女仆聽到之後,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她連忙道謝。
林客好奇地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溫特沃斯和女仆都轉過頭來看林客。
“戴倫先生,”女仆站出來回答了林客的問題,她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溫特沃斯,“溫特沃斯讓我把這些菜都撤下去。”
林客看了一眼溫特沃斯面前擺着的菜,問:“吃不下了?”
“非要說的話,甜點都還是能吃的。”溫特沃斯的一隻手撐着下巴,他正以一種欣賞的眼光看着眼前的冰激淩,既垂涎欲滴,又依依不舍。
一個人怎麼能對食物露出這樣的眼神?林客覺得可愛。
“想吃就吃,上次在道斯頓酒店,你不是還吃得很開心?”林客對溫特沃斯說。
聽到道斯頓酒店這個名字,一旁的萊拉臉色一僵,卻又很快恢複如常了。
“我今天太飽了,”溫特沃斯無所顧忌地伸了個懶腰,“更何況我答應過别人的事情,總不好食言。”
他說完之後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用手遮擋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女仆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輕笑了一聲。
“答應别人?”林客看着女仆,又看了看溫特沃斯,“這是怎麼一回事?”
溫特沃斯和女仆對視一眼。
“我可以說嗎?”女仆對溫特沃斯眨了眨眼,問。
溫特沃斯露出了一個牙疼的表情,扶着額頭說:“你說吧。”
倫科和艾涯這時候也好奇了,都在等着女仆的回話。
女仆露出了一個質樸的笑容,她不再保持着克制的微笑,而是咧開了嘴角。
“前兩天,勞倫斯管家正在給我們發聖誕節的禮物,是一些小麥、面粉,哦!還有黃油——它們實在太多啦,我一個人根本搬不完!我就讓我兒子來幫我運回家,他雖然隻有十四歲,今年卻足足長到了六英尺那麼高!是一個壯小夥。”她說。
女仆提起自己的兒子,曬得發黑的臉龐上泛起了驕傲的褶皺,顯出了一種熠熠生輝的神采。
“那時,溫特沃斯正好路過,我兒子看到溫特沃斯這麼漂亮,以為他是戴倫家的小兒子。”女仆說到這裡的時候,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了起來。
溫特沃斯已經閉上了眼睛裝死了,在燭光和燈光中,他臉上出現了一抹紅暈,也不知道是酒喝太多了,還是害羞。
“我兒子對溫特沃斯說,感謝‘領主’送給我們食物。*”女仆說。
“溫特沃斯……溫特沃斯……”女仆說到這裡,就笑得彎下了腰,再說不下去了。
“後來怎麼樣了?”艾涯追問道。
林客看女仆一時半會笑得停不下來,他轉過頭去看閉着眼的男孩,催促道:“說呀。”
溫特沃斯歎了一口,睜開了眼,大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态勢。
隻見溫特沃斯背一挺,頭一擡,歎了口氣,說:“下面我來說吧,是這樣的。”
他又頓住了,露出了一個尴尬的笑容,眼睛又閉上了,心一衡。
“我對她的兒子說,‘不,我不是上帝’。*”溫特沃斯語速飛快地說完了這句話。
他覺得太丢臉了。
倫科手裡的叉子掉進了盤子裡,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
随即,倫科轉過了半個身體,看着溫特沃斯,手指着溫特沃斯的臉,爆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笑聲。
林客的身體倒在了椅背上,他的身體一抖一抖的,明顯就是很想笑,但是又怕溫特沃斯惱羞成怒,忍得非常辛苦。
艾涯也在笑,她雙手捂着自己的肚子,露出了一排潔白的牙齒。
就連萊拉也忍俊不禁,捂着嘴輕輕地笑了起來。
一時間,整個餐廳裡的人都丢掉了他們作為貴族的架子,變得本真了起來。
他們領口上的方巾,胸口上的流蘇胸針,耳朵上的耳環都在抖動着、顫動着,在歡聲笑語中晃來晃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這個結果!”溫特沃斯雙手抱頭,大歎一口氣,他的臉上湧起了一陣又一陣的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