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戰争爆發了,基石開始大肆征兵,嚴令各個權貴家族不得再豢養那麼多的仆人,戴倫莊園的仆人因此被遣散了一批,隻留下了女人。
因為艾涯的父親一直将勞倫斯當做未來的管家先生培養,所以勞倫斯才被免除了兵役,留在了戴倫莊園裡。
上了戰場的仆役們死的死,傷的傷,戰後,老弱病殘們回到了家鄉。
艾涯曾經派人打聽過他們的消息,還給幾位家破人亡的仆從送了點錢過去,也邀請他們回到戴倫莊園裡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許多人都失去了消息,可能有一些人沒有熬過戰後的孤獨歲月,早早地去世了,也有一些人搬到了荒原上生活,和溫室裡的人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了。
那些熟悉的人,也沒有再回到戴倫莊園來任職。
勞倫斯成為了艾涯身邊剩下的、唯一一個陪艾涯長大的人。
艾涯當然會重用他,不僅僅是因為勞倫斯的能力出衆,知根知底,更是因為他保留了這個家族裡的許多秘密和回憶,無論如何,艾涯必須要把這樣的人綁在自己的船上。
家宅不甯,是要出亂子的。
奧蘭多家族就是一個最典型的例子。
但是她願意和勞倫斯厮混在一起,卻并不是出于要收買人心的原因。
開玩笑,艾涯有什麼必要出賣自己的□□呢?
不是因為這個,不是因為這個。
她盯着床鋪上的人影,那也隻是黑乎乎的一團肉而已。
他生病了,他的身體出了問題,他從梯子上摔了下來,他昏迷了一陣子,他醒來叫倫科“孩子”。
勞倫斯也會對艾涯有所隐瞞了。
是因為溫特沃斯。
她察覺到了,勞倫斯對溫特沃斯産生了許多怨毒的情緒,她并沒有将此放在心上。
在三十年前,霍普入住戴倫家的那一天起,直到霍普死去,勞倫斯一直都保持着這樣的情緒。
或許,這樣的感情一直沒有從勞倫斯的心中褪去,它就像一顆淬了毒的種子,深深地埋在勞倫斯的心底。
可艾涯早就對此習以為常,甚至她心中還有些得意,這證明,她的魅力一直沒有減弱,不是嗎?
勞倫斯就是這個活着的證明嘛!
隻不過,看起來,這個活着的證明也很快就要死了。
到底是什麼病呢?
剛剛,艾涯回到房間裡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希望醫院的負責人發消息,請他們将勞倫斯體檢的結果發一份過來。
可是今天……不,昨天是聖誕節,醫生們也是要過節的,她一直沒有收到對方的回複,隻能白天再打個電話去問問了。
大不了就給五倍加班費。她想到了自己和溫特沃斯的對話。
那個男孩,剛剛将手放在艾涯的肩膀上,他明明那麼瘦弱,但是那雙手卻有着無窮的力量。
艾涯原本還在緊張,自己要怎麼和倫科解釋那一句“孩子”。
等到溫特沃斯的手按在艾涯的肩膀上時,她才反應過來,這根本不用解釋。
勞倫斯的那一聲“孩子”,應該送給她現在肚子裡懷着的娃娃。
但是艾涯并不打算讓勞倫斯知道。
衛生間裡傳來的滴水聲,将艾涯從回憶之中喚醒,她按亮了腕上的手表,發現天快亮了。
艾涯今晚來見勞倫斯,隻是記挂着他的身體,但是不管從希望醫院那邊得到的結果如何,艾涯都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
就像她雖然來了,卻沒有叫醒勞倫斯一樣。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但是在她死前,她并不想和勞倫斯,或者林客、倫科他們一起過。
艾涯想要一個完全屬于自己的孩子,這個孩子不會被其他人看見,她也不會與其他人分享這一喜悅。
除了溫特沃斯。
這個男孩實在太合艾涯的心意。
昨天白天的時候,她問溫特沃斯,想不想做自己孩子的父親,這個邀請是非常誠心的。
隻不過溫特沃斯拒絕了而已。
可能是因為自己比對方大了三十多歲吧,艾涯心裡自嘲一笑——她已經垂垂老矣,魅力不起作用啦。
可她隻是想讓溫特沃斯做孩子的父親,她自己卻不想成為溫特沃斯的妻子。
父母一定是夫妻嗎?
她又一夜沒睡。
第二天,勞倫斯醒來的時候,聞到了室内留下的幽香——艾涯來過了,卻沒有叫醒他!
勞倫斯立刻翻身下床,卻感覺自己的雙腿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他踉跄着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半個人影都沒有看到。
隻是在打開房門時,因為過于用力,撞倒了艾涯忘記帶走的風燈。
他拿起風燈,發現風燈已經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