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才說,今天大概不會有什麼好天氣了,這會兒便已是烏雲密布,細雨綿綿連成輕柔的紗,使得眼前朦胧一片。
甯竹一腳踩進淺水坑裡,濺起水花。雨下得突然,又密又綿,甯竹隻用手稍擋視野,他一路飛奔,趕着時點進了廣場,落在人群後方。
廣場離内族弟子居住地稍有些遠,他來廣場的次數屈指可數,估算錯了時間,好在還趕得上。他來時悄然無聲,并不想成為視線焦點,可惜偏有人不願意讓他如意,站在前頭的人發覺了身後的動靜,他偏身掃了一眼,頓時怪叫起來:“軒隊,這有個遲到的!”
那人年歲不大,看着隻有十一二歲,矮了甯竹半個頭,他陰陽怪氣地上下掃視着甯竹,排擠道:“今年吃錯藥了?什麼熱鬧都來湊。”
甯竹并不看他,隻目視前方:“怎麼有狗叫,好吵。”
“你!”
那人眉頭一跳,手捏握成拳,他還想罵,人群前身形瘦削的青年擡眼看了過來,于是甯竹斜前方不遠處的紅發少年出了聲:“好了,先聽軒隊宣講規則。”
甯竹認識這兩人——準确說,他認識的是紅發少年。而以那個少年為中心,他周身一圈的人,都屬于紅發少年的小團體。
軒隊對于紅發少年的阻止并無意見,對于甯竹的遲來也沒有言語。她手一揮,一枚木牌、一張卷軸便懸于甯竹眼前。
“收好。卷軸建議你進谷後再看。遇到危險捏碎木牌,會有人救你。”
她說完,便轉了視線,緩緩掃過面前所有人的臉龐,聲音不大,語調平緩,卻讓所有人都清晰聽見了:“規則與往年一緻,發放清單,尋找草藥,以品相、年限積分排名。前三名,允許帶走任意一味草藥;非藥閣者,獲得參與藥閣試煉的資格。”
“本次試煉為期十天,不該去的地方别想着進。最後一天我會發射信号提示,無論最後成績如何,都必須在第十日歸隊。否則——”
她頓了頓,平淡的語氣裡第一次出現了波動:“後果自負。”
那聲音裡似乎夾雜着靈力的威壓,猝不及防之下,有幾個修為不高的少年更是狠狠打了個寒顫。幾乎所有人都在軒隊的聲音裡下意識站直了,齊刷刷地擡高了聲應:
“是!”
“今年覺醒的站到我身邊來,其他人自便。”她的語氣又恢複了如往常的無波瀾。她手輕輕一招,衆人腳底下便出現了極其複雜的陣法,以她為中心一圈一圈向外展開,散發出微弱的亮光。
“——閉眼。”
她突然提示,緊接着,那光驟然大盛,瞬間吞沒了所有人。
甯竹閉眼閉得迅速,但白光仍在他的眼底留下大片大片的光斑,他感覺到了一陣天旋地轉,身體似乎漂浮了起來,周身失去實感,略有些灼熱的靈力包裹住他,旋即連帶他衣服上被雨水侵襲的潮濕也一并抹去。
暈眩感持續得并不久,甯竹很快發覺自己落了地。
他睜開眼,面前是與先前陰雨綿綿的廣場上相反的陽光明媚——或許說是陽光并不準确,甯竹擡了頭,卻并未在天上看見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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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傳送到多遠的地方來了?
甯竹還沒進甯家之前,便跟着傭兵們進過鎮子附近的山林裡打獵,而他可從未聽聞那山林附近,還有這種好地方。
那就隻能是超遠距離的傳送了……
啧,有夠奢侈。
甯竹搖搖頭,不再去想地理位置。他收回視線,環顧四周,充沛的靈力伴着草木的芳香一并将他包裹,他所在的地方視野開闊,是一處平地,往左側不遠處便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
甯竹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牌子,不知是用什麼木雕刻的,堅硬而具有玉色,表面摸起來光滑,裡面卻寫了他的名字,旁側镌刻着大量繁雜符文。他嘗試往儲物手環裡塞,卻不料那木牌像排斥儲石一般,隻一靠近甯竹便感覺到了抵觸,手稍卸力幾分,木牌便帶着甯竹的手彈開了。
大概是不讓收起來,怕關鍵時候拿不出來?甯竹想着,索性把木牌塞進了衣兜裡,又展開手中另一件關鍵物品:卷軸。
他剛一打開,映入眼簾的便是幾行大字,甯竹微微一愣,旋即也釋然了。
隻有名字,沒有圖示,更沒有生長環境對應元素等等關鍵信息,看樣子是準備考驗對草藥的基本認知了。
他又往下看去,又多又雜的草藥寫滿了整張卷軸,看得甯竹眉頭直跳,一開始還隻是些普通草藥,越往後越是珍貴,甚至最後出現了幾行用特殊顔色标記出來的二階靈植。
要知道單青月花這樣一個一階靈植、還隻是要花籽而非整株,對甯竹來說就已經是負擔不起的珍稀藥材了,郁蒼谷居然連二階靈植都有……不,應該說,二階靈植居然也是他們這些小輩能接觸到的。
甯竹暗暗咽了口唾沫。
他在坊間時,隻知甯家是所有傭兵口中惹不起的龐然大物,但真正接觸到了,甯家的富裕程度還是有些遠超甯竹想象。
他試着把卷軸往手環裡放,這一次倒是很順利。甯竹又忽然想起來這次進入時沒人查儲物手環。倒也是,這麼多草藥,全部拿在手裡也不現實。
甯竹在腦海裡對比起甯殊畫給他的地圖,除了地勢和不同地區元素傾向的标注外,還有好幾片區域被甯殊标上了勿入的危險标識。
而眼下他所處的這片區域是邊緣區,離那些危險區遠得很。
他蹲下身,手去觸碰腳邊的草。
草葉細長,有些幹枯,這片區域水元素偏少。甯竹很快分辨了邊緣區的情況,他看向樹林,一陣風在此刻恰好吹拂而來,揚起甯竹額前的碎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