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雨下巴向上一挑,“他逼你的?”
“算是吧。”
“其實可以拒絕的,程亮以前就經常……”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的名字,池雨突然住了口,悲傷之情從眼中流星般迅速掠過,“内什麼,中午吃什麼?我今天不想去食堂吃。”
“你想吃什麼?”劉嶽林重新打起精神。
“你有什麼好提議?”
“街角那家冒菜?現在去應該不會排隊。”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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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裡音樂聲很大,放的是今期流行的歌曲。
等劉嶽林費勁地越過人群把熱騰騰的冒菜端上桌時,池雨還在出神。他假裝沒看到,把一次性筷子掰開,細細磨掉毛刺,才遞了過去,“我最近在采訪失獨老人,去了瑞安區。你也知道那裡是老城區,家庭境況真是慘不忍睹。”
“嗯。”池雨夾起一小口米飯送到嘴裡細細咀嚼,依舊心不在焉地盯着手機屏幕。
劉嶽林夾給她一塊午餐肉,繼續說道,“我一共采訪了四對老人。其中三對夫妻因為失去孩子,後半生在彼此埋怨中度過。剩下的一對因為承受不了巨大的悲痛,選擇分開,女方重新組織了家庭,男方則固執地選擇孑然一身。可是當我問到跟孩子相關的問題時,還是能看到他們臉上難以掩飾的悲傷。”
池雨沉默半晌,“這類紀錄片我以前也看過,的确能引發公衆對于這類群體一段時間的關注和關愛,但想要達到持續關注的效果,就需要媒體持續發力了。嗯,今天的黃喉不錯,很脆,你也吃一點吧。”
劉嶽林其實早就注意到了池雨那副心思渙散,并沒想把對話繼續下去的樣子,可他偏不信邪。遺憾的是,他越想把她的注意力留在這裡,留在他挑起的話題上,卻越是難免注意到她已然發生變化的神情。那小心閃躲的眼神明顯不是為了他為之熬更守夜的新聞,而明顯是已經越過他,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你上午去了哪裡采訪?” 他放棄了。
“沒去采訪。還記得上次給你說的朋友嗎?就是沒來葬禮那個,我去了她家。”
“我要的資料不是已經拿到手了?怎麼特意跑去人家家裡了?”
“我聽朋友說她過得不好,想去看看,萬一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
劉嶽林又夾了兩塊牛肉給她,“結果呢?”
池雨沒有注意到碗裡多出來的東西,陷入了回憶,“結果人家老公在家,說她現在一切都好,看來是我想多了。”忽然手心一震,池雨飛快看了一眼屏幕,“你看她回複我的。人家要做女強人,家庭算什麼。你說人是不是太複雜,說變就能變?”
“别過多參與别人的人生,即使她是你重要的人。”劉嶽林注視着池雨的眼神突然暗淡了下來,可惜池雨在若有所思地喝茶,沒有注意到。
“你的意思是,世界上隻有兩件事,自己的事,和别人的事?但程亮的觀點從來都不是這樣,不然他也不會……”池雨的目光越過他望向虛空。
“但其實,這點連我自己都做不到,”劉嶽林靜靜感受着身上的血液在朝着頭頂的方向飛快湧聚。眼前這個對自己心意一無所知的女人,一直在用細雨無聲的方法傷害着他,那些看似無心的話語,像是巨大的情網,将他細細密密地編織其中,無法逃離。
“還記得在我電腦看到的照片嗎?是我拍的。其實本來半個月前,老袁是讓你和小廖一起去蹲守,但條件太艱苦了,而且有違記者的職業操守,所以我就把你換了出來……”
池雨腦海中轟然一聲響。劉嶽林的話好像撕下老家防盜門通下水廣告後殘留的餘膠,令她無法不去在意。
“等等!”
樂曲溫柔,旋律催動了劉嶽林的想象。他重新擡起頭的時候,眼裡充滿了驚喜,卻聽到了池雨急切的聲音——
“你剛才說誰?小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