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救命啊!”
房子的背後有撕心裂肺的嚎叫傳來,生生截斷了盛捷的咒罵。盛捷吃了一驚,沖出暗室,掀開走廊竹簾,隻遙遙遠遠地看到一個火人,往他家的方向奔。心急之下,他推開了窗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溫度掠過臉頰。四周蒿草瑟縮着抖響起來,将那人的白發吹得飛揚起來。
“是你爸!”身後的池雨沒忍住喊出聲來。
盛捷大驚,起身往大門跑去。池雨試了幾次,才終于将沈炜扶起,重新扛在肩頭。到達門口時,她聽到了近在咫尺的慘叫聲,卻見盛捷在用身體抵着門。
原來他不是去救人的,而是去關門的!
“那可是你爸啊!”池雨看着那不斷被推開縫隙,又被重新關上的大門,不由喊出了聲。
“閉嘴!找個桌子抵住門,不然我們三個都要陪他一起死!”早已用盡全力的盛捷額頭青筋暴起,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
池雨沒有聽他的。門外人的求救聲如同夢魇般回蕩在耳際,她把沈炜放在木椅上,試圖扯開盛捷鐵一般的胳膊,卻被一把甩在地上。
“滾!再來拉我,我會讓你死得比他還快!”
盛捷側過身說話的間隙,手勁也稍稍松懈,一隻燒得焦黑的手,求救似的漫過大門伸了過來。火光透進來,将盛捷那猙獰的影子投射到牆面。
乓!門被重重關上,那人啞着嗓子又慘叫了起來。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池雨低頭一看,竟是半截指頭。滿室濃重的皮肉焦糊味,想必盛捷也聞到了。池雨想也沒想,站起身後,直接掏出折疊刀閉上眼向前沖刺。
好像有什麼硬物撞上了她的刀子,随之而來的是利刃穿肉而過的光滑聲音。盛捷痛得扯着嗓子大叫一聲,手一松,門也抵不住了。巨大的火人闖了進來,穿過客廳,直撲洗手間的方向。他碰到什麼,什麼就烈烈地燃燒起來——木地闆沿着足迹起了火,走廊的竹簾被一節節燒短,室内已是一片令人眼前發黑的熾光。
而這裡的每一樣,都是夢雲和她父母的錢支付的。
——這也算是她轟轟烈烈的愛情葬禮吧。
燃燒産生的氣體混沌不堪,嗆得池雨睜不開眼。待她穿過濃霧帶上沈炜時,卻發現大門口的盛捷早已不見。
可她此刻無計可施,即便大門近在咫尺,身背沈炜的她,也隻能步履維艱地不斷向前,向前……
出了民居,池雨才驚愕地發現,門口那棵參天榕樹也被火光包裹着,連同燃燒着的民居一起冒着沖天濃煙。在屋後群豬的驚叫聲中,人間煉獄逐漸變得具象起來。而她,和身後的沈炜,居然就這樣逃出來了?
裸露在外的皮膚不斷被道路兩側不知名的葉片剮蹭,火辣辣的感覺從傷口處迅速蔓延。沈炜不知從哪順手撿了根枝條,握在手裡,許是對這白馬鎮的一草一木還有着深深的眷戀。可火光就在背後,此時不是回憶往昔的好時機,池雨不得不加快腳步,身上的負重卻加速着體力的消耗。結果沒走出五十米,她就已精疲力竭,隻得停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氣,卻沒瞧見一個越來越大的黑影正在向他們迫近。
“偶啊!”身後的沈炜不知從哪裡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一把将池雨推開,自己則失去支撐倒在地上。
池雨不明所以,回過頭卻見盛捷拿着不知哪裡取來的斧頭,朝沈炜砍去!沈炜在地上打着滾,試圖躲避他的襲擊,卻被他一斧砍中了右肩。發出一聲短促而凄厲的吼叫聲後,沈炜伸口咬住了盛捷裸露出的腳踝,再不肯撒口。池雨趁機搶奪了盛捷手中的斧頭,學着程亮和她學過的擒拿招數,提膝頂在盛捷的左腿窩。
盛捷一個沒防備,單膝跪在了地上,可右腳踝還被沈炜咬着,縱有萬般手段,卻無處施展,便伸出尚未被控的雙手,向沈炜的眼窩捅去,“他媽的,都怪你!我的房子,我的未來,我的一切都沒了!拿着破枝子想幹嘛?捅死我嗎?”
盛捷的出手又快又恨,池雨想去阻止已經來不及,鮮血已從沈炜的眼窩裡洶湧而出。
他再也看不見了!
驚天的恐懼瞬間占據了池雨的大腦,四肢百骸如遭重擊,軟得再也抵不住盛捷的反擊。盛捷将池雨一腳踢開,又把沈炜高高舉過頭頂後,向前一擲,沈炜就再沒了聲息。
再之後,在池雨産生任何想法之前,情勢急轉直下。半山蔥郁早已被火光代替,被控制的人反倒成了池雨。盛捷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嚨,讓她喘不上氣來,手卻伸向了那把斧頭。千鈞一發之際,池雨孤注一擲,反手将斧頭抛得遠遠的,以期盛捷找不到兇器,暫時無法處決他們。
可惜盛捷從不是按照常理出牌的人,見兇器被扔遠,他也不着急,而是用拳頭發洩怒火。池雨無力地還擊着,舌頭嘗到鹹腥味道的同時,好像還咂摸出什麼異物。她吐了出來,才發現那是粘黏着血迹的一顆牙齒。
盛捷卻意外地突然停了手,捏起那顆牙齒笑了起來。
“真好,不用我自己再來取了。”
池雨不覺将目光深深印在盛捷身上,前因後果,就在大腦轉過一圈——他家中那具可疑的人骨模型上的牙齒數量,原來代表的真是他殺過的人數。如此說來,他殺人根本沒有他說的那麼随意,而是用缜密的計劃和肆無忌憚的暴力來宣洩憤恨。
“你要殺我了嗎?”
盛捷聲音裡蘊蓄着令人徹骨的瘋狂,“不然呢?我已經收集到你的遺物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