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池雨回到了程亮教她遊泳的場館。她光着腳走到池邊，程亮就等在不遠的地方，影子随着水流起起伏伏，笑顔依舊。

“不要怕嗆水，小雨。出了危險，有我救你。來吧，跳下來啊！”

她于是邁步上前，閉眼深吸一口氣。風聲灌滿耳道的感覺沒有傳來，她被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兩天了，我終于找到你了。”是裴荔的聲音。

池雨重新睜開眼，竟看到雨絲在陽光裡透着光亮。伸向自己的那隻手溫暖有力，無端令她想起了孟季春。

“媽……盛捷的家裡……人骨模型……牙齒……殺人罪證……”話沒說完，她就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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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後，C市江川醫院209号病房2号床。

“……裴警官，請你一定帶人到盛捷的家裡，他家裡書房的人骨模型就是他殺程亮和其他三人的罪證！”陽光從池雨的濃密睫毛篩下來，也映亮了她眼裡的光。

裴荔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昏迷不醒的時候，嘴裡也一直念叨來着。我找人去了，東西全找到了。四個人對吧？牙齒的DNA還在驗，可能要過幾天才能出結果。”

房間裡的電視被1号床病人家屬打開。正值午間新聞時間，兩位新聞主播端正坐在主持台前，開始向觀衆打招呼。

池雨的注意力絲毫沒有被影響，她堅定地望着裴荔說道，“不止四個，山上還死了三個。”

“哪三個？”

“沈炜、廖成勇和盛捷生父錢多路。”

“全是被盛捷殺的？”

池雨垂下眼睫，“沈炜和廖成勇是為了救我而死。至于錢多路，他應該是被山火燒死的。”

“說到這場山火，真要感謝它。我跟着手機APP的定位，在那座山上繞了兩天，要不是這場火，我還找不到你呢。”

電視主播此刻卻恰如其分地開始播報新聞，“8月9日，因持續高溫導緻山林内植□□枯易燃，C市白馬鎮突發山林火災，這是本台無人機拍攝到的山火正在燃燒的畫面。本地消防官兵奮力撲救，大火至今未被撲滅……”

見1号床的家屬投來狐疑的目光，裴荔尴尬地聳了聳肩，“那個……也不能說感謝哈，這個……發生自然災害誰都不想的，畢竟當地百姓也遭受了不少财産損失，對吧？我還是希望趕快下雨，把這場火快點滅了。”

池雨指着電視機，“可這場山火不是意外。是沈炜拜托廖成勇幫他的忙，把大量漂白粉灑在了盛捷家周圍的植物上。沈炜被關的那些天受盡了折磨，可能存的就是和盛捷玉石俱焚的心，至于能不能報仇成功要看天了。我看過新聞，漂白粉起火，不僅需要高溫天氣，還需要表面濕潤。而9号早上，剛好下了三分鐘的雨，隻能說天都在助他成功吧。”

“你怎麼……”

“沈炜告訴我的，雖然他被割了半截舌頭，但我聽懂了。”

“還沒說你呢，”裴荔眼風掃過，“居然連往皮下注射寵物芯片這件事都敢做，那東西連定位功能都沒有……”

“我知道，那是我給自己的保底。要是你沒意識到，我托付在你手上的，是我自己的命；又或者你沒能跟着手機APP定位找到我，隻能說我的命不好。隻希望被盛捷分屍後，我這胳膊裡的芯片能給警方留下些線索吧。”

“你之前不是說，廖成勇和沈炜關系不好？他怎麼會主動幫助沈炜？”

池雨把頭不自然地側向一邊，“可能是沈炜許了他一些好處吧。”

“廖成勇是不是也協助綁架了你？”

“沒有，他是被盛捷用家人威脅的，他從頭到尾沒有對我做過任何不利的事，最後也是因為救我而被沈炜分屍喂了豬。”

“這件事，我會交給我以前同事辦，你絕對放心。該還公道的，警方會适時發布通報的。你呢？出院之後，打算做什麼？”

做什麼呢？池雨想做的太多了，把程亮帶到山清水秀的地方安葬，幫劉嶽林振作起來，再去創辦女性獨立專欄……

但在山火裡暈倒之前，她最後想起的人，是孟季春。

“回家。”池雨堅定答道。

她知道那些令孟季春崩潰的事，終有一天會潰敗，坍塌，最後變得和灰塵一樣微不足道。終有一天，客廳的陽光會重現。

她會陪媽媽一起把客廳的窗簾拉開。

終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