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下官有罪,請中郎責罰。”黃粱叩首。
江初照握着劍柄,收了目光中滿占上風的侵略,“疑人不用。我說這些并非為了威脅你,而是,能不能信你這封投誠令。”
殺夫,棄子。這在大魏,可是判絞刑的大罪。更何況她偷了其夫“黃粱”的戶籍。
黃粱默了半晌,才道:“新政給了女子進朝堂的機會,我不甘心寄人籬下,低人一等。”她語氣堅定,又帶着幾分壯士斷腕的決心,和殺夫棄子的狠辣。“隻有中郎才能給我這個機會,從利益,從恩情,我都該誓死追随中郎。”
夠狠,江初照起身,“我隻教聰明人,希望你不會令我失望。”
黃粱仍保持叩首的動作,“下官必不讓中郎失望。”
她手松開劍柄,“不是我,是殿下。”
黃粱再叩,起身,站在她右側身後。
不遠處傳來打鬥聲,估計是馮炬入網了。
江初照輕輕勾了勾嘴角,接着沒說完的話道:“她隻有一個老父。不過老父寵妾滅妻,逼死了他的發妻,因此,她甚至希望我淩遲她的老父。可惜她太了解我,知道淩遲她的老父隻是威脅。”她像問黃粱,又像問自己:“我是一個很孝悌的人嗎?”
黃粱擡眼悄悄看她一眼,斟酌了一會子,“中郎是正人君子。”
江初照輕輕笑了,“算是吧。”
“你方才問我汲明為何一定能搜出合盛謀反的證據。現在我回答你,如果他搜不出,謀反的可是你我了。”她轉頭看向黃粱頭上的進賢冠。
黃粱反應過來時呼吸一滞,她不由得握緊了拳,緩緩轉頭看向江初照。
她身上的血腥味好像濃了許多。黃粱蓦地想起那句話:披了這身官袍,哪個不是衣冠禽獸呢?
除此之外,江初照還教會她一件事。毫無疑問,江初照對她起了殺心;為何她偏偏在這時表露出來呢?因為若發現自己不可用,戰亂中死個主簿又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呢?不過讓合盛多背一項罪名罷了。
貪官奸,清官更奸。誰的手又是幹淨的呢?
……
司馬業的食中二指有節奏地輕叩案面,他睜開阖着的眼,“諸卿,為何不言?”
堂下并列跪着的崔颢,韋娴兒,楊滿去皆噤若寒蟬。
高健從殿外躬身走進,“陛下,齊王殿下來了。”
司馬業看了幾人一眼,“傳。”
三人讓出位置。司馬仁跪下稽首:“臣參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聽說了?”司馬業開門見山地問。
司馬仁不敢擡頭:“回陛下,臣識人不明,竟不知合盛竟包藏如此狼子野心,請陛下降罪。”
僅僅六日,江初照便已經将合盛阻撓新政、激起民變、私藏甲胄和平定叛亂的證據呈到了洛陽。
“袁現和合盛都是你舉薦的人。你是長子。”
司馬仁重重磕了一個頭,“臣懇請陛下明鑒。州郡長官多由當地世家子弟擔任,這是慣例。”
司馬業疑道:“難道他們都對新政不滿到如此地步?”
“回話!”他的聲調不高,陰恻恻的語氣卻令司馬仁戰戰兢兢。
“此等亂臣賊子的心思,兒臣難以洞察。請陛下治臣不聰之罪。”
“韋卿,你總領新政,你說。”
韋娴兒硬着頭皮,拱手道:“回陛下,新政有損世家利益,或有怨怼,難以得知。”
“言之有理。”司馬業點點頭,“一州都督手握一州兵權,江初照平叛這兵,是從哪裡來的呢?”
光憑佃戶想脫賤籍,合盛阻撓,激起民變,她聚集諸多不平佃戶,圍剿合盛;合盛叛亂,不得天時地利人和,她借陛下德澤,号召民衆,因此平息。這種哄孩子的理由,誰會信?
韋娴兒:“失道者寡助。陛下德澤四海,萬民敬仰。合盛起兵,天滅之。”
合盛和馮炬都是被窮途末路,被凍死在山上的。用這種話唬他。
司馬業對韋娴兒的回答不滿。但江初照替他除了一個心腹大患,又堵住了世家拿“新政逼民反”的悠悠衆口,他要不要也給江初照也定一個罪名呢?
“宣承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