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代号為‘盜火’的第三次特别作戰行動結束後，羅蘭升任少将一職，并開始主導戰争兵器計劃的研究，于次年，成功創造出了哨兵……”

雨幕中，女人沙沙的聲音回響在耳畔，盡管她已有準備，但這一刻，她的心卻仍然感覺到震動。

照片上的羅蘭還很年輕，左眼還沒有受傷而蒙上眼罩，而澍終于發現她和那張夾在吊墜的照片中除了輪廓以外的相像之處。

同樣的熾烈，像一輪明日，堅定、凜然、一往無前，也無所畏懼。

聽聞腳步聲停滞，弗吉尼亞回頭看她。

澍的餘光注意到她，但視線還是沒能從這張照片上移開，她意識到這些建築、這些人，全部都與羅蘭有關，這是她一無所知的，關于羅蘭真實的一切。

過了一會，澍繼續向前，弗吉尼亞也并未詢問，仿佛剛才短促的停頓隻是錯覺。

盡頭處是澍在白塔見到的唯一一扇木質門，木頭的味道清新好聞，讓人覺得親切。

弗吉尼亞擡手，叩叩兩聲。

裡面傳來聲調沉穩的：“進”。

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排貼牆書櫃，書櫃前是一套辦公桌椅，然後是牆上兩面玻璃窗。

玻璃窗外是俯瞰整片中央基地外城的視野，此刻正值黃昏，白塔外漂浮的淡淡薄霧散去，紫紅色雲層像一把火從天穹的傷痕裡燒了出來，滾落地面，那燎原的火從曠野一路蔓延，燒進覆雪的鋼鐵人間。

原來下過雪，澍默默地想。

弗吉尼亞将所有移交手續遞到桌面，文件夾與木桌輕輕一碰，澍移回視線。

她“見過”桌後面這個人。

黑短發黑眼睛，身後似蒙着一片巨大的陰影，面孔像是平湖，水底卻殺氣十足。

當時在審判庭她精神混亂，并不是真的用眼所見，她隻是辨認出了她的氣味，每頭野獸都有自己獨特的味道，比面目更清晰百倍——

她當時就站在角落的陰影中，毫無殺氣，但溢出的氣息卻像洶湧洪水，簡直要将整個審判庭淹沒，以隻有野獸才能聽見的聲音咆哮着“我在這裡，來厮殺吧！”。

然而現在這個軍官模樣的人卻對她毫無反應，甚至連頭都沒擡，隻翻看了幾頁文件就放到一邊，将一張灰色卡片交給弗吉尼亞，“嗯”了聲說：“去吧。”

弗吉尼亞問：“把她安排在十四樓嗎？”

“不，安排在十三樓。”軍官不知在用鋼筆寫什麼，筆尖在紙上唰唰作響，毫無停頓，“我以前的房間空着。”

弗吉尼亞點頭：“明白了。”

她們從辦公室出來，又回到電梯，弗吉尼亞摁下‘13’。

給澍準備的房間位于出電梯左邊走廊轉角後的第一間，整層樓再沒有任何她熟悉的東西，純粹的金屬造物，像是掏空山丘的蟻巢，隻是比蟻巢看起來更寬敞明亮一些。

房門上标着1307，門把手上鑲嵌着小黑塊，弗吉尼亞将灰色卡片貼上，然後擰開門。

“這張卡收好，是你的臨時ID卡，在黑塔去所有地方都用得上。”

房間比澍原本住的木屋小一些，但有獨立的衛生間，簡單的廚竈，對牆的辦公桌，一套用來會客的茶幾布沙發，以及一張看起來非常幹淨柔軟的大床。

“房間是團長以前用的，後來空置了，衛生一直有人打掃，可能還有一些她沒拿走的物品，如果你覺得礙事我可以——”

弗吉尼亞掃視一圈，陸英留下的東西其實隻有兩隻擺在置物架上的相框，轉頭瞧見澍的表情，跟着一笑，拍拍床面道：“這一層是A級哨兵專用，家具都是特制的，這張單人床雖然加大了，可能對你還是有些擠，先将就幾天吧。”

澍看了眼，點點頭沒說話。

弗吉尼亞便走向門邊：“那今天就先休息吧，食堂這幾天沒開，等一會會有應急食品送到房間，等明天你的衣服就該批下來了，我再給你送。哦對了，禁令期間屋裡不能通訊，也聽不了廣播，可能會有點無聊，忍耐一下吧。”

她握住門把手，又有些不放心地回頭：“有什麼不明白的都可以問我，屋裡的東西都會用嗎？要不要我再給你講講？”

澍搖頭，須臾又張了張口：“那個穿白衣服的女人，是什麼人？”

與澍不同，那天戰鬥之後弗吉尼亞見過很多人，說過很多話，但隻一瞬，她就清楚地知道她所問的是誰。

“純白制服是監察局的标志。”弗吉尼亞溫和的聲音變得有些涼：“她有很多稱呼，‘貴族’、‘女爵’、‘帝國之矛’等等，她姓斯賓塞，那是聯邦功勳貴族的姓氏——總之，她和普通人不一樣，年紀輕輕就已經做到了監察局局長，少将銜，且擁有聯邦唯一的越級殺人權限。”

“伊芙·斯賓塞，這是她的本名，但她更喜歡别人叫她另一個名字。”

“拉彌亞。”她說：“嗜血的拉彌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