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我還是換了身太監的衣服,悄悄的混進了母妃的寝殿,沒想到母妃似是猜到我今夜要來,早已梳妝等候多時。
即便她臉上笑意絢爛,可我還是察覺到不易被人發現的苦楚。
我忙問道:“母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母妃笑着道:“你這一路可還順利?”
我隻好将這一路的經曆大緻說與母妃聽,怕徒添母妃的煩惱,略去了與山秋的打鬧,誰知母妃含笑聽完後,忽皺眉問道:“那靜樂公主呢?”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母妃口中的靜樂公主是誰,愣了愣,才反應過來結巴的回應道:“......山秋,山秋被父皇送回家了。”
母妃的臉色突變,連握住我的雙手都顫抖起來,她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猛地又按住我的雙肩,冷聲道:“事到如此,也罷,棣兒,你趕緊出宮,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我整個人仿佛如遭雷擊:“出......出宮?”
母妃點頭,将我擁進懷裡,低聲道:“出了宮,不要去尋你舅舅,直接去找靜樂公主,記住千萬不能去尋你舅舅,記住了嗎?”
我的心猛地砰砰砰的跳起來,身在皇家總能直接的感知到危險的存在,我緊緊的抱着母妃,拒絕道:“不要,我要和母妃在一起。”
母妃勃然大怒,狠狠的一巴掌甩在我臉上,啪的一聲,在寂靜無聲的寝殿裡更顯得突兀。
母妃恨鐵不成鋼的扯着我的胳膊:“你以為你出宮了,你父皇就會手下留情,你錯了,你還是會死,你若是想活着,隻有一個人能救你的命,那就是靜樂公主!”
我搖着頭,不肯相信母妃口中的每一個字:“不,父皇怎麼可能會殺我!?這不可能,不可能!”
母妃頹然地坐下來,饑諷道:“他們司家是權臣篡政,不過是娶了前朝公主才名正言順的登基,魏家如此,謝家如此,我們秦家也如此,司家不會放過我們的,魏家和謝家就是我們的前車。”
我還在試圖找說服母妃的理由,忙道:“可父皇對秦家,對母妃,還有對兒臣都不曾虧待半分啊。”
母妃凄涼的一笑,才低聲回道:“這才是帝王的權衡之術啊,我們秦家怕是難逃一劫了,你聽母妃的話,先去尋靜樂公主,最好娶了她,有她在,你父皇絕不會對你下手。”說完她似想到了什麼,冷笑道:“畢竟靜樂公主的母親到底為什麼一輩子守寡是因為誰,皇帝最清楚不過了。”
我還想再說什麼,可外面一陣喧嚣,母妃怕我被人發現,忙将我送出了寝殿,分别前我還是對母妃說等過幾日我再尋機會,可是沒有機會了,當天夜裡,我母妃懸梁自盡了。
我等了好幾日都沒有等到母妃的葬禮,沒有下葬入皇陵,也沒有任何诏書,一切風平浪靜,隻有我知道當時榮寵的秦貴妃不在了。
我離開了長安城,堂堂後梁的三殿下偷偷的離開了長安城,隻為了......苟活下去。
離開長安城,我還是決定去尋在洛陽的舅舅,曆經千辛萬苦到洛陽的那一日,舅舅家被抄家,我也暴露了行迹引來士兵,千金一發之際竟是山秋救了我。
她應該并不知道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見了我還是有些害怕,一口一個三殿下,可我如今哪裡還算的是三殿下,父皇認我我才是後梁的三殿下,他不認我,哪怕是血親骨肉也是餘孽。
山秋當真是一點記性都不長,當初聽說就是救了遇刺的父皇才有了進宮這一出,如今還是出手救了被士兵追殺的我,至于我為什麼被追殺,山秋似乎并不關心,因為她一直也沒有問。
果然,秦家幾乎連根拔起,朝堂腥風血雨,而我,暴風眼中的人,卻在洛陽城的小藥房裡曬藥。
我想回宮,我想問一句父皇何至如此,我想報仇,可仇人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我收起了所有的尖刺,開始讨好這個我曾經讨厭又嫉妒的女人,蘇姑姑也默許了我的存在,山秋也不似在宮裡那般怕我,我們三個毫無血緣的人擠在小小的藥房裡,劃過一日又一日。
我憑着這張俊俏的臉,給小藥房帶來了不少閨中少女,她們含羞帶怯,怎麼看都不像有病的人,可我沒有這福氣消瘦,就像母妃說的,要想活着,哪怕是苟活着,都需要山秋的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