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鄉,英雄冢,大概就是如此。
“蓋大哥,再有月餘,你就能完全恢複了。”無衣一邊給蓋聶檢查傷口,一邊誇贊道:“蓋大哥,你的劍一定很厲害吧,怎麼會受如此重的傷?”
蓋聶對荊轲頗有些惺惺相惜,歎道:“我遇到了一個......朋友,棋逢對手的朋友。”
“朋友?”無衣一臉不信:“朋友怎會下如此重的手?”
蓋聶卻笑道:“對于劍客來說,毫無保留就是對朋友的尊重。”
無衣不太明白蓋聶話裡的意思,她從未見過像蓋聶這樣的人。
無意問:“蓋大哥,你剛剛坐在這裡,在想什麼啊?”
蓋聶看向放在手邊的那把劍,當自己拿起這把劍,心中有了猶豫之時,是不是就到了自己要放棄這把劍的時刻了。
他道:“無衣姑娘,在下有一疑惑,不知道當不當問?”
“問啊。”無衣并不在意,她看向蓋聶,眼睛裡寫滿了問吧問吧問吧。
于是蓋聶問:“醫者,心懷天下,無衣姑娘醫術高超,為何一直在這避世不出?”
無衣一愣,半晌沒有回答。
“沒有,我沒有想避世不出,”無衣緩緩說道:“如今六國弱而秦國強,各個國家都在打仗,我隻是一弱女子,能自保已是不易,更何況是救人。”
蓋聶也一愣,半響沒有回答。
“如果,在下願意保護無衣姑娘,無衣姑娘會出世嗎?”
無衣搖搖頭:“蓋大哥,我早已經沒有了年少時的豪情壯志,再說了蓋大哥手中的這把劍,也會傷到蓋大哥,不是嗎?”
“蓋大哥,外面,外面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強者的世界,隻有強者才能活着的世界。”
“是麼?”無衣感慨道:“或許留在這裡,也不失為一個選擇。”
這一日,蓋聶解下了身邊的佩劍,他亦不是強者,或許留在這裡,亦不失為一個選擇。
然而,這個村莊卻一夜之間被血洗。
那夜,村民的嘶嚎,士兵的屠戮,滿目望去,遍地死去的百姓,映紅了天上的圓月。
蓋聶拼死護着無衣殺出了一條血路,偏偏在他決定放棄這把劍的時候。
蓋聶緊緊的抱着懷中的無衣,可是眼前的血腥味卻越來越嚴重。
無衣的胸口被一劍貫穿,嘴角止不住地流出鮮血:“蓋大哥.....”
蓋聶按住無衣的傷口:“無衣姑娘,你不要說話,我們已經出來了,你再堅持一下,等到了下一個村子,我就給你找大夫......”
“蓋大哥,這是我認識你以來,你說的最長的一句話。”無衣卻笑着扯了扯蓋聶的衣袖:“蓋大哥,你難道忘了嗎,我就是醫術高超的大夫啊,你把我放.......下來,我......有話想和你......說......”
蓋聶停下腳步,輕輕的将無衣放在地上,眼神緊張擔憂的看着她。
無衣眼神已經渙散,虛弱道:“蓋大哥,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你拔劍,應該也是我最後一次了......”
身為刺客,蓋聶無比清楚人能活下來的底線在哪裡,他第一次打斷無衣的話:“無衣姑娘,你不要再說了......”
“我怕......我再不說,就沒有時間了,”無衣在他的手上寫着自己的名字:“我是無衣,是這樣寫的,你一定不要忘了......”
“那日,你問我願不願意出世,我騙了你,”無衣拉住蓋聶的衣袖,她的聲音很輕:“我也想去看看你口中的那個強者的世界.......可是你的命是我救回來的,以後你不要再受那麼重的傷了,我......我再也無法給你醫治了.......”
拉住蓋聶衣袖的手漸漸滑落,落在地上。
無衣的眼睛從此再也沒有睜開。
那一刻,山川寂靜。
蓋聶神色平靜的安葬了無衣,拿起他的劍,再次回到了滿目瘡痍的村莊。
屠盡村莊的秦國士兵并未離開,他們聚在一起狂歡,見到去而複返的蓋聶,領隊開口嘲諷道:“原來還有漏網之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