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冉梁不會聲張這事，可他又不知道冉梁究竟會怎麼看待他。

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的宣大夫此時此刻必須要承認，他壓箱底的那點忐忑和脆弱，都被冉梁激起來了。

換句話說，他确實是不想丢了冉梁這個朋友，才會顯得如此在乎。

可他又開不了口去和冉梁聊這個問題，也怕萬一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萬一不再被這個人包容，他該怎麼辦。

夜深人靜，住院部安靜下來。宣烨站在窗邊，望着彎月，在心裡問道：“媽媽，我錯了嗎？”

媽媽不會再給宣烨答案了，甚至在她離世之後，都沒怎麼來過宣烨夢裡。

又是一個值完夜班的周三早晨，宣烨騎着挎子回家，路上還被交警攔了下。查了證件，對方囑咐了幾句就讓他走了。

宣烨心想怎麼不挑他精神好的時候，他會好好介紹一下他的愛車，滿足一下大哥的好奇心。

躺在床上收到冉梁微信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困暈乎了，出現了幻覺。

拿起手機，他才看到單元群裡聊了一百多條了。他沒點，點開了冉梁的消息。

冉梁（對門）：宣烨，把家裡門窗都檢查一下，陽台上盡量不要晾衣服。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我24小時開機。

宣烨沒明白，退出對話框去看群聊。這片的社區警也發了一句，說最近周邊發生了入室盜竊事件，請大家注意防範。

他皺起眉頭，劃拉着屏幕看左鄰右舍的讨論。冉梁很快又發來一條。

冉梁（對門）：主要丢的是衣裙、絲襪、内衣之類的東西。你别害怕，我們正在全力偵破。有什麼事立刻和我聯系。

宣烨看着這兩段話，愣了下。這還有專門偷這些的賊？他動了動手指，回了句“謝謝提醒”。

他平躺在床上，閉着眼睛瞎琢磨。要不是那天正好被冉梁撞見他穿小裙子，今天冉梁大概是不會專門給他發微信的吧。

不過話說回來，這也是冉梁的職業所在。宣烨覺得自己不該想這麼多，可又忍不住不想。

怪不得這兩天沒在醫院見着冉梁，原來是有案子要辦。

隔天去上班，宣烨剛到辦公室就被護士長抓住了，說下個月院慶要報人表演節目，他已經把宣烨的名字報上去了。

“……”宣烨靜了足足有五秒沒有說話，“護士長，您看我像是願意表演節目的嗎？”

護士長連忙擺手：“不是我不是我，是黎主任讓我報你的。”

宣烨有點無語地低了下頭，再次發問：“那演啥啊？”

“院辦說還沒定下來，估計會讓你去一個反串的節目。”

行吧，隻要不是明天要上台，宣烨還能忍忍。他點了點頭，沖護士長笑笑。

他扒拉着内網的公告欄，琢磨着要不再報個什麼支醫項目，走他個兩三個月呢？

*

再次碰到冉梁是周四的晚上。

宣烨做完手術出來已經快九點了，他這才發現天下了暴雨。在手術室裡什麼都不知道，注意力全在想把患者的血管趕緊弄通。

他索性把他的邊三輪摩托車放在醫院，自己走着回家。

一路上積水的地方不少，宣烨繞着走，還是走了一腳濕。這雙皮鞋是不能看了，他的心痛了那麼幾秒。

走到單元樓下，宣烨擡頭看見前面有個人穿着雨衣，反光條在一片黑蒙蒙裡格外顯眼。

“冉警官！”宣烨揚聲喊道。

但是冉梁沒聽見，步伐很快地走進門洞。他摘了帽子，聽見後面有踩水的聲音。

一扭頭，竟是宣烨在收傘。

除了上次發微信，他倆有一陣沒面對面了。上次不歡而散是在電梯，再次見面又是電梯裡。

冉梁靠牆站着，像是怕雨衣上的水蹭到宣烨。宣烨一手抓着雨傘，水順着他的手指往下滴。

明明什麼都沒說，可冉梁怎麼覺着宣烨低着頭，額前趴着軟發的樣子那麼可憐呢。

“人抓到了。”冉梁開口說道。

宣烨擡起頭，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他看向冉梁，英氣的眉毛微微蹙起。

“你那個……”冉梁沒說完，但他知道宣烨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宣烨，那沒什麼。”冉梁肯定地說。

水滴啪嗒啪嗒往地上落，冉梁渾身濕漉漉的。他沒叫宣大夫，叫了全名。

他說，那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