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的到來,還帶來了另外一個變化。他僅僅隻是在桌前坐了一會,就已經為自己塗抹出另外一張臉。
“像嗎?”
那是三紫的臉。
三紫摸着自己的臉,驚訝地說:“你是想替代我……”她的視線在阿蠻和十三的身上打着轉,狐疑的神情流露于表。
十三和十八曾是一對好搭檔。
不過礙于某種原因,他們已經很少一起出任務。三紫跟在阿蠻身邊,既是幫助,也是某種鉗制。
“二十七,待會你換上我的衣服,我為你易容。”十三淡淡說道,“我會與你說說接下來你該的事。”
三紫翻身而起,皺着眉說:“十三,别以為你……”
“你再留下來,焉有活路?”十三打斷了三紫的話,平靜地看着她,“十八不會留你的。”
三紫下意識看向阿蠻,卻見他朝着三紫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光看着那個笑,三紫沒忍住打了個哆嗦。
十八将一個溫順堅韌的婦人扮演得很好,以至于三紫都有些忘記他以前到底是怎麼一步步闖出來的。
一看她那模樣,十三就知道她害怕了:“為了你的命,也為了任務能完成,這是便宜之計。”
三紫不忿,卻清楚十三說得有理。
一時間,她沉默下來。
十三的手藝很好,在他的精心塗抹下,眨眼間,三紫就從一個小姑娘變作方才十三的臉,臉上的胡須加之低眉順眼的模樣,便是一個有些蒼老的中年男人。
十三與三紫如是如是,這般這般說了幾句,三紫點頭,趁着夜色離去。
而十三撿起三紫脫下來的衣裳,将就着穿在身上,就在動作間,他的身形微微調整,竟是與三紫一般無二。
這需得是童子功,自小練起來。
還得有非常之天賦。
阿蠻:“你故意支開她,等消息傳回去,主人會不高興。”
“這一次派我來傳信,樓内怕是早有預料,不是什麼大事。”十三歎了口氣,他和十八關系好,也不是什麼秘密,“康野先前幾次給你派任務時,總要讓三紫随同,其用意,你也該清楚。”
康野的意志多數時候代表着主人,明知三紫和十八合不來卻還如此,自是有些不信任他了。
“當初蘭南道的任務失敗後,樓内派遣你去甯蘭,本意是讓你去送死,可你偏偏沒死……”十三的聲音一直很淡,帶着些許輕歎,“剛好,主人也後悔了。”
可盛怒下的懲戒已無法扭轉,死去的人也不能複生。主人恢複理智後既舍不得十八,卻也不能一如既往地信任他,便有了如今這般擰巴的局面。
阿蠻沉默不語,并未接着十三的話。
十三不以為意,隻是走到阿蠻身旁,“之前在外,消息不清不楚的,你和楚王,究竟是怎麼回事?”
阿蠻:“你不如先告訴我,那任務是從何而來?”
十三沉吟,露出猶豫:“我也不知,隻是收到了樓内傳來的情報。主人對這件事很看重。”
阿蠻的手指無意識摩挲了兩下,到底沒有說出那些隐秘而不可傳之事。
“楚王并不是喜歡我。”阿蠻回答了十三的問題,“隻是不知為何引發了他的興味,或許剛好,與你送來的新任務有關。”
十三皺眉,即便這任務是他帶來的,可它蘊含的意味卻令人驚顫。
身為任務的執行者,阿蠻卻比他還要自在得多,先是為他介紹了平日三紫的活動範圍,行為舉止,順帶還讓他與自己一起上床睡。
十三搖頭:“一切照舊罷,你身上的束縛衣也别時常穿着,得空尋個安全的時機也得歇一歇,時日久了,小心骨頭被勒斷了。”
阿蠻摸了摸自己的腰,應了下來。
…
原本慶豐山一行隻打算歇腳兩日,欣賞下美景便罷,太子畢竟有要事在身,不可能在祁東待太久。
奈何他們上山第二日就下起了瓢潑大雨,雨勢比太子剛進城那天還要大,直将屋檐敲得叮當響,如同狂暴的樂章。
山雨驟急,就算太子想走,也有無數人跪倒在他的跟前,懇求太子要小心為上。
太子無奈,眼角瞥見楚王悠哉悠哉坐于邊上,登時怒從膽邊起,“七弟,你可有什麼法子?”
“下雨天,留客天。天公如此殷勤,大兄何必焦急?”少司君打了個響指,興味盎然地說,“不如多待幾日,也好多做幾首詩留予後世。”
太子:“……”
我就多餘問這小子一嘴!
雨天路滑,山道也有滑崩的風險,太子到底拗不過底下人的擔憂,便在慶豐山别院多待了幾日。
直到雨水停歇,太子立刻督促楚王點齊人馬,急于下山。
阿蠻所在的那輛馬車很安靜。
這幾日,少司君偶爾會來見他,卻也不做什麼,有時候僅僅隻是和他吃一頓飯。
阿蠻留意到這幾次少司君在吃食上,倒是多動了幾筷子,不再和之前一樣隻是略略吃幾口。
倒是和以前在甯蘭郡沒什麼差别了。
滴答——
阿蠻回過神來,聽着外頭的聲音。
這個秋日卻是下足了雨水,連日不休。剛停沒多久,就又開始淅淅瀝瀝地落。
轟隆隆——
似是雷聲,像是炮響。
秋溪倉皇擡頭,輕聲說:“這雷聲好吓人。”化身為三紫的十三被她抓着手,也就跟着說“是呀,真吓人”雲雲,而那聲音聽着竟是和三紫沒什麼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