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艮第帶着他破碎的世界觀離開了,禮拜堂裡隻剩下了我和教主兩個人。
于是我轉向他,直截了當地問:“你到底是誰?”
他沒有說話。
“好,你不說,那我就來猜一下。”
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
“你認識我。”我說,“不是因為你這個什麼宗教,你認識我本人。”
他還是沒有說話。
真的是個非常固執的人。
“我來這個世界之後認識的人其實不多。除了漫畫角色,掰着手指頭數也就那麼幾個。當然了,原創角色從33章之後開始激增,就算這樣也沒多幾個人,當然是因為作者嫌起名麻煩。
“我認識的,戲份相對比較多的原創角色隻有幾個:康複中心認識的卡卡、約翰老爹、銀角,在這邊認識的石榴、你,還有剛才的那個勃艮第。你認識我,說明我們在卡金國的章節之前就認識。當然了,因為金手指的緣故,你也可能是從别的時間線認識的我,但是這樣的話就意味着作者還要花費大量筆墨來寫一個在未來和我有所關聯的原創角色,這在一本同人小說裡是不可想象的。所以你必定是上面出現的原創角色之一。”
我無情地分析道。
“如果在一本小說裡,同樣的事情連續出現,就一定不會是巧合。在第39章裡,我在十字路口目擊到了突然出現的紅A,那之後我因為過敏反應昏了過去。但是如果你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事情的發生順序其實是這樣的:紅A出現,黑衣人出現,黑衣人對我發射拘束裝置未果,黑衣人對我舉槍,然後黑衣人爆炸了。他們爆炸是因為對‘我’舉起了槍。”
當然,我略過了一些比楊德提供的線索,因為不想給現場的另一個人太多信息。
“那天在十字路口,我昏迷之前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但是你想想看,我在獵人世界認識的人總共就那麼幾個,你要麼是原著角色,要麼就是原創角色。銀角死了,約翰老爹死了,勃艮第剛剛滾出了房間。除非你是石榴踩着高跷戴了變聲器,不然你隻可能是一個人。你當然不可能是石榴踩着高跷,這本小說又不是柯南同人。而且我恰好在銀角的辦公室找到了一個人的檔案,那個人擁有高貴的身份,而且很巧合的是,我聽到了有人喊你‘殿下’——卡卡羅尼穆戈夫·灰鍋肉。使人爆炸的,就是你所背負的念獸的能力。”
此時我對教主身後喊了一聲:“你也别躲了,我知道你在這裡,你上一章偷笑的聲音都被我聽到了,帕裡斯通。”
我們站在原地等待了一會兒,帕裡斯通緩緩從祭壇後面走出,拍着手。
“哎呀……沒想到都被你猜中了。”他有些為難地笑道。
猜什麼猜,我這是正經推理。
我再次伸手,去摘教主臉上的面具。
這一次他沒有阻止我,我把面具摘了下來。
蒼白的面容,深陷的眼窩,濃密的眉毛,一臉憂郁的青年。
他悲傷地看着我。
那份悲傷傳染到了我的眼中。
“你曾經是我在這個世界唯一的朋友。”我小聲說。
他的嘴角動了動,但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問道。
他哭了。
我想了想,自己好像沒有見到過他哭。
我們是精神病院裡的問題兒童,都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也沒有積極配合過治療。我會偷偷把醫院開的藥藏起來,丢到床墊地下,因為那些藥會讓我感覺很糟糕。
卡卡是個有點神經質又有點悲傷的青年,他說自己身上背負着一隻怪物,說讓我不要自暴自棄,還說讓我不用放棄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說出了我最想聽的話。
我和他說了我從來沒對漫畫角色,也從來沒在微信朋友圈裡說過的話。我說過現實世界的真相:我過得很糟糕,所以我才要來逃避現實。我是個糟糕的人,搞砸了自己很珍視的兩段關系。我會将親密的人推向遠處,我的靈魂隻敢親近虛構的漫畫人物。
我對他說了不敢對你說的話,親愛的讀者朋友。
我說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的遭遇,說了自己對這些遭遇的感想,一些很不堪入耳的感想。即便是我現在想一想,都覺得這個人為什麼會這麼自私、這麼懦弱呢?
但是他隻是笑着聽我說完了。我自己在病床上哭,哭累了就盯着他發呆。有的時候他在睡覺,有的時候他醒着。睡着的時候他總在做噩夢。
他在夢裡尖叫,但是他沒有哭。
如果他從噩夢中醒來,我也恰好沒睡,我就會給他講些冷笑話,他會笑。
我願意安慰他,他也願意安慰我,因為我們的彼此安慰不涉及到更多的東西。我們可以是朋友,甚至是很好的朋友。他能夠理解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