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簡單接觸一下那個偵探,看看靠不靠譜……靠譜的話或許可以拜托那個偵探調查好叔叔和組織……'
不,不能把無辜的人扯進這個泥潭裡。
中野良的步伐又頓住了。
他擡手拍了拍額角,'真是病急亂投醫……其實完全沒必要,現在的處境雖然看着很艱難,危機重重,但我的勝算也不低……貿然将無辜的人扯進來,隻會徒增死傷……'
輕輕歎出一口氣:'算了,慢慢來吧……'
腳尖轉向2号樓,中野良餘光瞥到了警車旁,一個熟悉的人影正咬着牙簽,笑着跟旁邊的同事說着什麼。
'伊達君……不,是伊達警官。'
中野良想,轉身之後開啟兩倍速度朝着家裡走去,不自覺間帶上了一絲狼狽。
最開始,其實中野良也想過求助警察的。
進入财務部之後,因為不清楚好叔叔究竟都知道些什麼,為了避免自己的手機會被好叔叔監視,給萩原他們帶來危險,連夜換了手機卡之後,再也沒敢動用從前的号碼聯系熟人。
但是差不多一年,中野良借着酒保的東風,熬過了最艱難的時候,在史丁格的眼皮子底下站穩了腳跟,也終于擺脫好叔叔的監視。
拿到部分話語權,膽子也跟着大了些許,不像從前那般做事畏畏縮縮了。
過去二十多年的教育在他心裡刻下深深的烙痕,身在犯罪窩,心向法制社會。
哪怕這個國度警察被媒體貶低到塵埃裡,也确實有不少優秀的警察上過熱搜,比如伊達航。
在生命得到了保障之後,他便開始思考後路。
首當其選的便是向警察尋求幫助。
剛好他就認識三個優秀的警察,如果能夠通過他們搭上警察這條船,不求能抹除自己犯下的錯誤,但求能借助警方的力量,将妹妹從“好叔叔”的手掌心裡救出來。
這個想法浮現腦海中,就深深地烙在心上,無法抹除。
隻是可惜被好叔叔發現了意圖。
中野良想。
真是太危險了。
前腳他才給伊達航發了一條意味不明的消息,後腳伊達航就遭遇了車禍,還是當着自己的面。
天知道那天清晨,中野良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那時是早上六點,睡懶覺的太陽剛從睡夢中清醒,睜着睡意朦胧的眼睛看着東京。
拎着豆漿走在回家的路上,剛好遇到伊達航從前方走來,中野良閃過一絲糾結。
下意識擡頭望向四周,确定路邊沒有監控——由于這個國度固有的隐私觀念,那個時候監控還不像一年後那樣普及,可能是由于那一段路偏僻的緣故,中野良确實沒有看到有監控。
雖然不清楚伊達航一大清早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中野良想,甭管是因為什麼原因,主動跟一個便衣警察打招呼總是不太好的,特别是他現在的身份,萬一給伊達航帶來了危險可就遭了。
萬一對方正執行公務,而我上去打招呼,豈不是要妨礙公務?
中野良這樣安慰自己,一邊扭過頭去打算當做不認識徑直走過去。
突然,後方一輛小轎車像是喝醉了酒一樣歪歪扭扭地朝着伊達航沖過來,而伊達航勾着夥伴的肩膀,手裡拿着筆記本,笑意盈盈地不知在說些什麼,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正在降臨。
中野良那一瞬間腦袋一片空白,隻感覺心髒都要停止跳動了。
汽車發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豆漿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重重地摔在地上。
中野良狗狗飛撲,帶着伊達航兩人像個球一樣撞進了路邊的綠化帶,堅韌的樹枝紮在身上也絲毫沒有感覺,落葉夾雜着嫩綠的芽落在臉上,将視線遮擋住了。
連帶着旁邊那個不認識的年輕人一起炒真的旁邊滾了過去
兩人驚魂未定對視一眼,呼吸急促。
【你……】
耳邊伊達航的聲音,中野良便立馬爬起來撒開丫子狂奔。
等反應過來時,他才發覺自己朝着家的反方向狂奔了差不多半個小時。
站在陌生的十字路口前,中野良有些恍惚地擡頭望向太陽,金燦燦的顔色象征着溫暖,落在身上卻沒能給他帶來半點暖意。
擡頭望向路邊商店,玻璃清晰倒映出此刻的狼狽,腦袋上插着一片葉子,眼角下被劃出了數道紅痕,西裝亂糟糟髒兮兮的,領帶也是歪的。
很快,被枝丫劃了一下的左眼便腫了起來,讓他看不清前面的路,眼角下方一點的紅痕處隐隐還有血絲滲出。
整個人的魂魄都像是被抽了出來,飄在空中踩不着地面,渾渾噩噩地走在不知通往哪裡的道路上。
神經反應過來,傷痕緩緩開始刺痛,直把中野良痛出了眼淚,苦澀的淚水又劃過傷口,給傷口添上一份結晶的針灸,最終形成惡性循環。
最後中野良單手捂着眼睛,像個小孩子一樣哭成了淚人兒。
真痛啊……
那天之後,他連續做了一個月的噩夢,每天不是“見”到伊達他們死亡現場,就是“見”到妹妹的悲慘結局,最終把中野良最後一絲求助外人的勇氣給磨滅了。
如今想起來,中野良仍舊覺得舌尖有些發苦。
也是從那一刻起,中野良徹底認清了現實。
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亡命之徒,要麼拿命去拼出一條血路,要麼背着所有人的性命一起湮滅。
從未擁有過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