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野良還在努力地控制着顫抖的雙腿,朝着廚房走去。
波本好像看出了某人的不自在與畏懼,緩緩站了起來,笑吟吟地說道:“不必了,此次前來,我不過隻是為日出君送一點東西而已,夜已深,我就不打擾日出君休息了。”
中野良順着他的視線望去,望見茶幾上放着一份文件夾,心下一酸,立即猜到那裡面裝着的絕對就是用來威脅他的東西。
比如說,自己為了上位而幹出來的那些好事兒,一旦被史丁格知道,恐怕他會拼着被組織懷疑也要跟自己魚死網破。
中野良心中一窒,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沒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我的老天啊!波本究竟是怎麼做到的!我一年多的謀劃一天就被人擺到桌子上了!
“啊對了。”
快要走到門口的波本忽然又停住了腳步,轉身笑盈盈地說道:“以前因為業務的需要,我出現在警校附近這件事——”
波本露出波本瞳,神色好像很為此感到苦惱。
中野良麻溜地上道,彎腰打着哈哈賠笑道:“請波本放心!出現在警校附近的那位隻不過是跟波本有幾分相似的路人,與波本大人無關!”
對于中野良的表現,波本很滿意地點了點頭,那雙被陰影掩蓋住的紫色眼眸中卻有着複雜的情緒。
“那麼,日出君晚安。”
波本微微眯起眼睛笑盈盈地說道,随後毫不停留踏出了房門。
中野良彎腰鞠躬忍着顫抖的軀殼笑道:“波本大人請慢走。”
波本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完全聽不見。
中野良緊繃着的神經才得到了些許緩解。
他沒有第一時間去關門,而是在家裡細細摸索一番,确定波本沒有留下一些不該留的小東西後,這才緩緩吐出憋在胸腔的那口氣。
撫了一下冷冰冰的額角,發覺劉海早已被汗水染濕黏成一縷一縷的,不用想都知道此刻的他有多麼的狼狽。
摘下虛虛地架在鼻梁上的鏡框,抽了張紙巾擦拭額頭的汗珠。
指尖緩緩按揉太陽穴,宛如繃緊的彈簧一般死死繃住的神經這才慢慢收縮,緩和到平靜的狀态。
恐懼是真的,顫抖也是真的,但也沒真的害怕到那種程度。
波本身上有槍,中野良打開燈的那一瞬間便發現了,但是并不是放在胸口處,而是别在腰間。
蓬松的毛衣可以輕松擋住,但是坐下來後就顯得有些短了,便能夠很清晰地看見别在腰間的那個輪廓,姿勢雖然很不方便,但隻需要擡手就可抽出來。
大抵是波本故意露出來的,可能是為了震懾中野良,免得中野良做出些什麼反抗的舉動。
不過如果是波本的話,這個舉動根本沒有必要。
茶幾上擺着的文件夾處于意料之中,是中野良的檔案以及這些日子以來他的謀劃,也就是說,關于中野良的一切在波本面前幾乎是透明的,那麼波本就該知道,以中野良的武力根本打不過對方。
畢竟中野良就是一個外家子,大學時學過一點,但因為從前貧窮,根本沒有餘錢和時間去發展愛好。
一旦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恐怕中野良都還沒有制造出騷動自救,波本就可以将他制服了,根本到不了要拔槍的程度。
中野良想不清波本讓他看見那把槍有什麼意義。
在波本擡手掏手機的時候,其實中野良聽到了微弱的振動,眸色微動,做好了不管對方會掏出什麼東西,都要跌坐在地上的打算。
展現出一副懦弱無能的面孔,可以最大程度降低敵人的警惕。
畢竟一個強勢的自命不凡的人,和一個膽小怯懦貪生怕死的人對比,肯定會是後者更加令人厭惡和蔑視。
削弱對方的警惕和重視,等真的到了動手的階段,他才能擁有更大的反擊機會,雖然通過計算中,野良深知那一刻的他就是一個困獸,成功率不大。
但好在波本好像真的隻是來警告他一下,并沒有想要他的小命,所有考慮到的情況都沒有出現,中野良也真的算是僥幸撿回了一條小命。
經曆了這一番膽戰心驚,身體裡的酒精随着汗水被蒸發,中野良也真的榨幹了最後一絲力氣。
心身俱疲地把自己扔進沙發,啪嗒一下把自己的臉埋進抱枕裡,隻感覺悲傷的淚水已經快要把他淹沒了。
這一天天的,都經曆了些什麼玩意兒啊!
不過還好,波本最後的态度就表明了短時間他的小命是保住了,他的謀劃大概率也不會被捅到史丁格面前。
嗚!我真的好慘啊!
打開那份早已涼透的關東煮,毫不意外地看見了裡面菜肴亂作一團,袋子也被湯汁染得黏糊糊的,令人看上一眼便毫無食欲。
咬上一口,食物的香味也好像跟着熱量一起蒸發了一般,就連香甜的章魚小丸子如今也隻剩下海鮮的腥味,難以下咽。
這都是花錢買回來的,中野良最後還是一口湯就着一口菜吃光了。
“……以後,我再也不吃章魚小丸子了……嘔!”
中野良痛苦地捂住嘴巴。
好腥啊!
-
洗完澡已是晚上十一點,中野良基本上恢複平靜狀态。
濕漉漉的發絲蔫蔫地耷拉着,垂落到眼睛位置,平白徒增一絲陰郁。
中野良随手抽了條毛巾胡亂地搓了一頓,直接搓成雞窩頭,一邊朝着陽台走去。
失去了陽光的渲染,初春的月牙散發着暗淡的光芒,深藍的天空無端帶上一種夜晚獨有的柔和與寂靜。
樓下街道的兩旁夜宵店映出象征着家溫暖的橘黃,卻沒有辦法打破漆黑的魅影。
狹窄的陽台擺放着一個小架子,空空蕩蕩,隻擺置着一個沒有花的花盆。
中野良随意地将毛巾搭在肩膀上,郁悶地伸出手指撥弄了一下花盆裡的泥土。
“怎麼還不發芽?該不會又給爛裡面了吧?”
他小聲地念叨着,一邊伸出有些纖瘦的指尖把泥土裡的太陽花種子給挖了出來,放在掌心裡觀察,發現種子已經腐爛發黑了,本就郁悶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明明我是嚴格按照流程來澆水施肥的啊,怎麼還是爛掉了……水澆多了給淹死了?還是沒有松土所以憋死了?”
中野良拿出花店老闆寫的攻略認認真真地研讀一遍,步驟并沒有出錯,水量也沒有多澆,最終不解地撓了撓頭,将一切的罪過都歸咎于黑暗的世界裡生長不出向陽的花,強行來了一波文雅。
定定地盯着種子,神思早已不知飄到了哪裡。扣了扣種子,中野良忽然生出一種不甘的情緒,“我就不信邪了!”
小時候肥都不施都能開出美麗花朵的太陽花,沒理由現在嚴格按照步驟操作卻連芽都培養不出來!
将泥土中爛掉的種子全部挖出來,拿着小鏟子松了一片土壤,取出新買的太陽花種子,挖了個洞埋進去。
完成施肥澆水的步驟後,中野良又雙手合十念叨了一段“你要發芽你要開花”的祈禱後,便把自己甩到沙發上,試圖在等待頭發晾幹的時間内找點東西來幹。
将計劃本本拿出來翻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麼缺漏,又拿起桌面上的資料翻閱一遍,心裡除了感歎一聲“波本真是厲害”,好像也沒有什麼感想。
畢竟波本要真想幹掉他,别說這份資料,可能連防備的警戒都來不及生起便悄無聲息地死亡了。
他不了解波本,連做些什麼挽救自己的生命都想不到。
腦海裡思維已經纏成了一團,總結出來一個結論:與其想辦法防着波本,還不如想想怎麼躺平來得更快。
最終,中野良決定放棄思考。
該吃吃該睡睡,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擺爛也是這個困境,掙紮可能會沉得更快一點,中野良決定選擇前者,至少還能活多兩天。
命運真要他死,他連掙紮的力氣都不會剩下,手起刀落,腦袋落地。
悲觀……确實悲觀了點,但中野良還是非常善于開解自己的。
畢竟不自己開解自己,任由負面情緒将自己拖入深淵,豈不是要笑掉史丁格的大牙?
……心情好像更加抑郁了。
郁郁寡歡的中野良感覺幹什麼都不得勁,于是掏出手機,點開網友的聯系頁面,準備完成額外的夜間騷擾,看看能不能在網友那裡得到一些解決的思路。
夾縫生存的小可憐:(哇哇大哭.jpg)今天的生活可謂是跌倒起伏啊!真是應了我那網名,好可憐呀!